第87章
黄卯之前的人生好歹单纯,而他前18年的人生完全乱七八糟,人生观变得莫名其妙,当这花花世界的一切扑面而来的时候,他浑身都被割痛,好似忽然暴露在簌簌冷风之中的稚嫩幼草。
他和黄卯聊起了自己大学的时候:“我一开始真的非常痴迷于演戏,因为可以非常快速地去体验别的样子的人生。但是那个时候演戏实在太孩子气了,所以演东西很容易自以为是。”
“我也演过很多人物。”黄卯叹气,“但是舞剧的表演还是和话剧影视都太不一样了。”
“对,不过你现在可以尝试我们的表演方法了。”缪冬寄说道,“我有一个朋友,郑遂也认识,叫做林光霁,是一个音乐剧演员。他这个人一直说自己运气很好,有好的家庭好的运气,但是他年纪轻轻却好像过完了好几次人生。”
“体验派?”
“对,体验派。”
可能就是缪冬寄受到自己的表演影响,他从大学开始参与制作的所有作品,可能都还是更偏爱体验派一些。
大学的时候他有几个“御用”的演员,几乎在他的每一部戏里面都可以看到那几个人的身影。那几个人和缪冬寄的关系都很好,聊剧本排灯光搞道具抢排练教室,乃至于排练完一起去吃夜宵喝酒,他们对着彼此敞开心扉,所以知道彼此最多的秘密。
那几个小孩儿聊剧本或者排练的时候总是会哭爹喊娘:“啊!缪导!你以后千万不要找什么御用演员!那些演员一定会被你逼疯的!!”
缪冬寄不以为然地问他们:“那你们为什么要一直演我的戏啊?”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异口同声:“因为过瘾!”
在缪冬寄旁边,好像真的不管干什么都挺过瘾的。
“放心吧。”缪冬寄说道,“我们的《开岁》之旅肯定也会很过瘾的!”
峪城——酽城《开岁》旅行团……
即将开团。
敬请期待!
第 78 章
第二天,江季恒缪冬寄黄卯三人坐上了印城通往峪城的高铁。
说是拍《开岁》,但其实拍摄倒是次要的,这次旅行的主要任务是让缪冬寄有足够的灵感、情感、故事乃至于时间,来写出这次的《开岁》剧本。所以几个人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估计什么也都没准备全,拎着箱子就走,迫不及待踏上旅行。
其实他们三个人都好像是无根的浮萍,离开的时候都不需要什么告别,只是把家里面的小毛孩子们托付给了别人照顾,然后就能拉着行李箱潇洒地离开印城。
江季恒在印城生活了好几年,缪冬寄那段最为重要的18岁之后的时光也是在印城度过,黄卯更不用说,他从小就除了巡演完全没离开过印城。
但是他们对家的归属感统统不存在。
他们的第一站是峪城。
缪冬寄和江季恒去年来过一次峪城,是来看丁立檐的惊觉乐队的演出。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人刚刚确定关系,江季恒自认应该在这段感情之中占主动地位,实际上却怂得一批。
永远都是缪冬寄先越界,而且江季恒还总是觉得自己在骗小孩儿。
说来也巧,这次来峪城丁立檐还在,他在这儿带着自己的乐队录节目,实际上大量参与录制的只有鼓手陆溪云小姐姐一个人。剩下的便和其他乐队的人每天聊聊天搞搞音乐打打架,反正过得也是挺滋润的。
丁立檐照例来接他们,但是这次并没有给缪冬寄带礼物,倒是拿了一盒不知道给谁的巧克力。他依旧是背着吉他站在人群中,和去年一模一样。
缪冬寄很喜欢丁立檐从不变化的坚定模样,当年他说过丁立檐是他的神,直至现在丁立檐依旧是他的神。
神会热爱众生,绝不独宠一人。
黄卯在路上听两人讲过丁立檐的事情,如今看着缪冬寄江季恒两人与他拥抱寒暄,自己便站在后面看着丁立檐发呆。
“择一事终一生”应该是幸福的,可惜他没有这个好运气。
“黄卯是吧?”丁立檐忽然朝他看了过来,朝他露出真诚的笑来,“我听阿寄说过你。”
黄卯微微一愣,然后点头:“嗯,我也听他们说过你。”
丁立檐闻言笑着把巧克力递给了他:“享受新世界吧~漂亮美人。”
黄卯接过那盒精致甜蜜的巧克力来,然后愣愣回道:“谢谢。”
“不谢。”丁立檐笑道,“不开心的时候要吃甜品、巧克力或者谈恋爱,快让自己快乐又甜蜜起来。”
黄卯还是有些茫然无措,他往往很难以跟上这种自由飞翔了几十年的飞鸟的轨迹,但是他抱着那盒巧克力,竟然真的瞬间然觉自己甜蜜又快乐了起来。
缪冬寄则和江季恒相视而笑了一下。
缪冬寄就是在这种茫然无措,又无法和社会正常接轨的时候遇见了丁立檐。
丁立檐的乐观细腻善意一如当年,从不盈亏,所以可以毫无保留地给予黄卯一些当年他给缪冬寄的东西。
相比于缪冬寄和江季恒,黄卯可能会更需要丁立檐。
到了晚上,黄卯兴致勃勃地看着乐队们在一起玩闹,江季恒坐在最靠近阳台的房间沙发上看书,时不时还是不那么放心地往外边阳台上看上一眼。
外边阳台上缪冬寄和丁立檐正在吃着甜品聊天。
“去年的时候简直一步都不能离了你。”丁立檐笑着揶揄道,“现在敢放咱们两个人说话了,也算是有进步?”
“我总是让他不放心。”缪冬寄颇为烦恼地皱了皱眉。
“因为他也很敏感,会感觉到你不是那么需要他。”丁立檐说道,“所以对你们的感情就没那么有归属感。”
“我很需要他。”缪冬寄下意识地说道。
其实大家一般都觉得缪冬寄很需要江季恒,他敏感、恐惧,需要有人在他身边为之驱除这些东西。而且他弱小、敏感,易于受伤还对这个世界的可怕所知甚少。
“但是你没有学会依赖他。其实多简单的事情,让你们两个分开一段时间就可以了。让你学会靠近他,也让他学会适度地放开你。”丁立檐笑着拿勺子敲了敲布丁,“但是他实在是太喜欢你了,连伤心都不想让你伤心。”
缪冬寄闻言怔了很久,然后低下头去:“被人喜欢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啊……”
他小的时候曾经被全世界都遗忘过,后来被“偏爱”更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他对任何绝对一对一的关系都有些芥蒂,当年之所以和丁立檐关系这么好,其中一个原因其实是丁立檐对谁都很好,他并不是唯一。
丁立檐之所以对他最好,也只是因为缪冬寄的需要最多而已。
“别想这么多了。”丁立檐继续说道,“每个人都一样,每份感情也都不完美,你想要想尽办法去修补他,反而不一定有你想要的结果。”
丁立檐其实也并非天生就是这样的样子,他曾经也曾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之中质疑自己的样子,于是他从高中就开始研究心理学和哲学,甚至大学时期还发表过很有建设意义的重要学术论文,强大的知识体系,以及对于自己乃至于人类心理的足够了解,让他成为了现在这个无所畏惧的样子。
缪冬寄其实很喜欢找他聊天,而且当年他习惯沉默,只有面对丁立檐的时候可以滔滔不绝讲出自己的疑惑、困惑与感受。
“顺其自然?”
“对,顺其自然。”
缪冬寄总算是对自己敲了很久的布丁下手了,他吃了一口,然后对丁立檐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丁立檐便笑了笑。
“啊对。”缪冬寄忽然想起来,“还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让黄卯开心啊。”缪冬寄说道,“这种事情我们几个人都不大擅长。”
黄卯自幼便没什么交际可言,所以难免不善表达,而且还没有办法正常表达自己的情绪——因为长久一段时间来他的表达都无法得到正确的回应。
所以黄卯除了末场当天哭了一顿以外,平常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白天出去学学美术或者大提琴,晚上回去则比较喜欢看着龙骨发呆,无论谁对着他说话都是笑,搞得郑遂烦躁地要命。
郑遂就是对这样的他又看不惯又没办法。
黄卯就是一个两手空空站在命运前的人,除了自身难以排解的痛苦外一无所有。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哄这个样子的黄卯开心。
“人的心态再怎么好遇到这种事情也没办法很快调解过来嘛,别担心。”丁立檐说道,“更何况他不大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是没关系,”缪冬寄想到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我们总是在一直学会的不是么?”
“对。”丁立檐又笑了笑。
“好了,不说那些了。”缪冬寄说,“正好在峪城是我的剧,我邀请你来助演属于我的剧。”
丁立檐闻言先怔了一下,然后问道:“《永无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