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商巍然挥霍才华。
江季恒恃才傲物。
彼此都觉得对方虚伪得让那份对方身上的才华都变得令人可惜。但活在这世间,谁能认清自己,谁又能不虚伪
他们注定和解,因为他们之间也如此相似。
江季恒说:“回头你来蒂城,我请你吃饭吧商小少爷。”
商巍然因他这不着四六的话愣了下,然后说了声好,转身回房间洗澡了。
……
晚上江季恒缪冬寄呆在房间里面吃着薯片聊天。
缪冬寄写剧本设计非常快——这大概是学院派赶作业都会磨练出来的技能。今天这一天时间他已经把“任汐”这个角色的模样性格,都差不多用语言的方式呈现出来了。
“他的结局应该是自杀。”缪冬寄说,“他无爱便死。”
江季恒笑了下:“过不了审。”他们的戏虽然只演一场,方式也特别。但毕竟在剧院上演并且声势浩大,正规的审查途径该走还是要走。
“是嘞。”缪冬寄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在他死之前把故事停止。”
“观众会知道他真正的结局吗?”江季恒问。
“不会,大家只是并肩同行过段路的人罢了。”缪冬寄摁着自己的心口,“他会在我心中走到终点。”他轻声说道,“我会陪伴他的。”
江季恒从一开始就意识到,缪冬寄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与别人有些不同。他创造一个人物,并不觉得他是真的,亦不觉得那是假的。他觉得自己心中还有一个世界,带着怜悯和爱意被塑造的角色会在那个世界之中走完他的一生。
有些人物哪怕搬上了荧幕或舞台,也不能在他心中苏醒,而有些人物仅来得及在纸上留下几道墨痕,却不知何时已经住进了心里。
那些角色,是他的怜惜与爱,让他拥有了一颗沉甸甸的心脏。
江季恒捏了捏他的手:“我也陪他一起。”
“好。”缪冬寄看向他笑了起来,而且回握了他的手,“有这么明亮的人陪伴着,任汐一定会开心的。”
“任汐这个角色谁来演呢?”江季恒又问。
“我自己来。”缪冬寄坚定的回答。
“我以为会是寅卯。”
“黄卯会是主角。”缪冬寄说。“任汐这个角色会像是《广寒月》之中的‘红衣的愤怒’。这个角色的负面情绪太强,我害怕黄卯会被影响。”他看着江季恒说,“而我会将这个角色视为演员生涯的最后一个角色,追求极大的突破。”
“有点期待。”江季恒笑着说,“竟然要在舞台上面对那样的你。”他那最初的对缪冬寄的不可忽视的悸动,便是来源于‘红衣的愤怒’。
“你的角色也会和你本身很不一样。”缪冬寄眨了眨眼:“做好准备啊江老师。”
要说之前的三场戏,他们所饰演的人物都是放大了演员身上的某些特质,这次便是完全的打碎重塑。但亦最为留存了他们本质上的特征。,缪冬寄\"孤独\",江季恒\"追求安稳\",黄卯乐观\",郑遂真挚\"。
剩下的全被打碎,全被修改,全被重塑。
花不知命的最后一场戏——《潮汐》,将会成为一部突破一起之前创作的作品。
缪冬寄在这部剧本上发挥了自己所拥有的全部能力,使其对每个人一观众,主创,演员,都具有截然不同的重大意义。
会很深沉,会很好看,会很震撼。
会是缪冬寄这次旅途中交上的最好的答卷。
第 102 章
有着缪斯的帮助,《潮汐》这部剧本缪冬寄创作得非常快,随着剧本进行订正修改,商巍然也要开始加入工作。
商巍然的工作从最基本的做起——每个人在台上的服化形象,之前他们在台上直接饰演 mimi 鹿女等,但这次他们的身份更深一步,故事也更现实主义,所以在基础形象上便会有重大改变。
商巍然坐在高脚凳上,对着前三场的造型看,偶尔会询问缪冬寄江季恒之前的设计理念。
他们两个人——一人更擅长象征主义表达,一人更擅长现实主义表达,在花不知命作戏剧的时候却好像掉换了下位置。
商巍然看着那些光怪陆离的设计,呢喃道:“我早就发现自己没他勇敢。”
江季恒很少做象征主义,可能真的只是因为更擅长现实主义。而他只做象征主义的作品,纯粹是因为不敢做罢了。
如果是他,绝不肯如江季恒般这样剖析自己并不光彩的内心。
商巍然叹了口气:“我想,我可能真的无法在艺术上更近一步了。艺术诉骚乱,而我总粉饰太平,隔岸观火。”象征的那层隐晦,倒是被他当作掩饰自己的避难所。
缪冬寄想了想之后说:“可能这只是我们的创作方式。”
商巍然朝他笑了下,释然道:“无论如何,我同你们一样,都有过选择的机会。”
只是如今,已经尘埃落定。
此处缪冬寄还找时间联系了萧悔海,以商业名义约了份萧海海的谱子——因为任汐需要音乐和歌曲。
缪冬寄这两天忙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最近酽城有了点换季的意思,便有点犯了胃病,食欲不是很好。
江季恒这时候便庆幸自己退居了二线,成天跟营养师取经该如此做些好吃又有营养的东西,彻底包揽了做饭的任务。
缪冬寄这人吃软也吃硬,尽管胃不舒服,也一般会乖巧吃饭。
整个戏的创作节奏却并因为缪冬寄的节奏慢下来,仅仅一周有余,他们便又要开始工作坊生活了。酽城的工作坊较少,环境好些的都离郑遂家远,不过好在酽城交通并不拥挤,一般郑遂开上一个半小时车就到了。
众人起早贪黑做早期排练,而排练的开始则伴随着商巍然老师的手工课。
因为《潮汐》的舞美之中有大量的折纸元素,他们为了在工作坊把景搭起来,第一步就是把纸折出来。
花不知命的官方微博前两天开始,便因此在网上收集了大量的评论和表达,如今派字最好看的郑遂——江季恒写字也好看,但相比之下折纸更需要
他,先誉抄在纸上——叠星星的纸上写梦想,纸船的则写问题和迷茫,风车上写思念,纸花上则写爱情。
这工作量本就大,商巍然要求还高,缪冬寄觉得那镂空星星根本就不是人能叠的,费尽心思叠好一个还忍不住要道歉:“对不起啊,把你的梦想叠得这么丑。”
江季恒看他叠星星实在要命,便又教他叠纸船,虽然商巍然要求的纸船叠法也很高级,对缪冬寄来说比星星也要好多了。他终于叠得上了手,不用叠完一个就要道次歉了。
缪冬寄叠完一张,又拿过一张新的纸,他总是忍不住要去看上面写了些什么,只见这一章上面写着:“若我们无法掌握我们的命运,那生命之中因坚持与选择带来的痛苦是否都无意义?”
缪冬寄看着这张纸条,顿了一顿。
这是他们前段时间演完《天漏》之后给自己提出的问题。
“江老师。”他把这张纸递给江季恒看,“你找到答案了吗?”
“差不多。”江季恒笑着回答,却又忽然说起之前的事情,“之前我一直觉得《广寒月》是你最矛盾的一部影片——勇敢的人因勇敢失去一切之后变得懦弱,又因懦弱而死,矛盾到几乎抛弃电影主题。但之后为了备课又认真看了很多遍,才发现复刻生活就注定要把一个矛盾的事情搬上荧幕,而你的态度早已在电影之中闪闪发光。”
“嗯。”缪冬寄点了点头,“勇敢太多时候并非正确答案,但我依旧崇拜勇敢的人。”
“对,这段时间跟着你学习戏剧作品。我们可以远望至古希腊戏剧,讨论过横贯于人类和众神之上的命运。我做出的答案竟与那几千年前的悲剧家相仿——命运掌握一切,人始终因为与命运抗衡而感到痛苦,但我们亦拥有某种程度上的自由,人类的主观选择往往因无意义而分外可贵。”
缪冬寄闻言笑了起来,知道江季恒得出了和他一样的答案:“人类就是如此地、千百年来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向死而生,坚持没有意义的自我,畏惧但却依然与命运同行。”他轻声说道,“人生本无意义,但愿意赋予生命意义的人,我愿称他们为有意义。”
“阿寄,你要给自己的人生赋予什么样的意义?”
“抗争。”缪冬寄低着头慢慢叠着纸船,“与安逸抗争,与爱抗争,与命运抗争,只要抗争还在,生命便在向上生长。”
江季恒点了点头,继续低着头叠星星,
这工作说不上有趣,但有些人写得真诚,他们看着便不免有些感伤。
“这些纸演出结束之后怎么办呢?”黄卯叠着叠着忽然问。他看着手上的风车,那飞车竟然真的能转起来,轻盈漂亮,被黄卯拿着,像是一只蝴蝶。
众人闻言都不由沉默了一会,《潮汐》只演一场,不能像长期驻演的剧一样长期保留一个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