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原来如此。”
  当与视频里一样冷漠的声音响起时,李嘉丽从未想过徐长嬴的声音会如此可怕,让她忍不住捂住耳朵不要再听下去。
  “我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徐长嬴低头看着桌面上的伯莱|塔92,平静地回答道:“只是因为,我也才知道自己是尼禄。”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呆住了,好几秒后,蔡司才听见自己木然的声音响起:“什么时候?”
  徐长嬴抬起头,定定看向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双漆黑的眼睛宛若永远看不透的深渊。
  “当你告诉我,leben的第四席emperor是尼禄的那一刻。”
  整个会议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站在徐长嬴身侧的赵洋浑身颤抖着,他不可置信地想要说什么,但嗓子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断地顺着脸颊滑下来。
  说话间,两个武装的监察专员已经走到了徐长嬴的身后,beta没有显露出任何抵抗和其他情绪,他施施然向后退了一步就要离开会议桌,但在下一秒,他却又无法离开了。
  “徐长嬴。”
  身穿黑色正装,胸口还别着银色胸针的beta警督缓缓低下头,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被一只手死死抓住了,力气之大以至于手腕的皮肤瞬间青白一片。
  “拉尔夫教授!”
  猝不及防面对这一幕的监察专员们不由得连忙劝夏青松手,但徐长嬴从五分钟前到现在一眼都没有看过身侧的人。
  “徐长嬴。”
  夏青眼眶赤红,他死死盯着面前人的脸,琥珀色的眼睛中仿佛在燃烧着什么可怕的情绪,哑声道,“你要说清楚你真正做了什么,又没有做什么。”
  但徐长嬴只是低着头,看着被抓住的手腕,一句话都不说。
  一旁的两个监察专员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将手铐拷在了beta警督的两只手腕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alpha颤抖着柔声道,“你说什么都可以。”
  半晌之后,一直沉默着的青年才低声道了一句。
  “好疼的。”
  话音落下,他的手腕被松开了。
  徐长嬴立刻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会议桌旁,面容平静地跟在监察专员们的身边,如果不是双手被拷着,看上去简直就像与平时与同事站在一起一样。
  而就在徐长嬴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呆呆站在原地劳拉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立刻向着beta和监察专员们走去,安柏立刻知道她是想要送他,但却不知该不该阻拦,
  但未等女性alpha迈出第二步,徐长嬴就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那张俊逸又陌生的脸庞,先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几分钟前还在共事的其他人。
  “我其实从来没有许过愿望,”青年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突然开口,继而认真道:“但我现在突然想要许一个了。”
  未等劳拉等人反应过来,徐长嬴就冲着他们像往常那般轻轻笑了一下。
  “我希望这辈子不要再见到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
  劳拉的脚步彻底停在了原地,而其他人,也都停在了原地。
  明亮宽敞的会议室里,仿佛只剩下了beta的脚步声和逐渐远去的说话声。
  “有几个人护送我?”徐长嬴问。
  监察专员似乎说了什么。
  “四个有点多了,”徐长嬴像是想了想, “两个吧,我不会跑的,一个也行。”
  3个小时后。
  洛杉矶,vincent thomas bridge.
  agb北美分局收到消息,igo总部监察长办公室一分队在押送一级嫌犯,前agb亚洲分局艾德蒙警督前往国际机场时遭遇连环车祸,其中载有嫌犯和三名监察专员的汽车冲破护栏坠海,造成监察专员一死两伤。
  嫌疑人失踪。
  第121章
  1.
  徐长嬴从小就与徐意远长得不是很像, 但每一个熟悉他们的邻居和熟人却都说,他与徐意远一看就是亲生的父子俩。
  因为徐长嬴的行为举止、说话方式,都与徐意远如出一辙。
  徐意远, 原广州新闻社记者,职称副高级, 主任记者, 生于1969年的广州一个徐姓大家族,1985年的省高考文科状元,死于2004年的塞尔维亚。
  虽然出生年份的数字给人一种老古董的感觉,但徐意远死的时候其实才35岁,正是一个男人最帅的年纪, 所以就算是在2022年突然想起来, 徐长嬴脑海里浮现出的还是一张年轻的、英俊的,甚至与自己的辈分开始模糊起来的面孔。
  毕竟,2022年的徐长嬴如果能够再活6年, 就会永远比自己的老爹还要大了。
  从很早以前开始,徐长嬴的人生准则就是绝不回头,每一个昨天都会被他永远遗忘, 他的目光和意义永远只放在可以伸手触摸到的当下。
  所以不仅是叶新, 徐意远的面容也在他的记忆中不断被岁月侵蚀, 变得斑驳不清。
  但是当海水倒灌进气管的时候, 徐长嬴故意遗忘的那些过往和人, 却都像是泡进显影药水里一般,越发清晰,越发让胸腔里萌生出撕裂般的疼痛。
  他是什么时候,又是为什么选择遗忘他们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但答案也许来自徐长嬴过往人生中的那特别的几天。
  2000年,9月,广州。
  千禧年对于很多90后和80后都是意义非凡的一年,那时全世界都对全新的一千年充满希望和幻想,殊不知在倒数最后一秒的欢呼声响起时,整个世界已然被按下快进键,以难以理解的速度向着未知的方向飞驰着。
  这一年对于徐意远也是特殊的。
  徐意远,身高一米八五,眉眼周正,鼻梁高挺,皮相一绝,如果非要形容其气质,可以借用广州电视台的节目中心主任的话——这就是八九十年代港台最钟爱的“星相”,是最适合上镜的一类人。
  徐意远于1989年入职广州新闻社,4年后,也就是1993年徐长嬴出生的那一年,北京的《东方时空》开创了国内新闻评论节目的先河,各个地方电视台也都开始争相推出各种实地采访、深入访谈的新闻调查节目。
  这也使得徐长嬴回忆起自己的童年时,只记得新闻社宿舍小区里的大人们总是行色匆匆,意气风发,似乎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新闻调查和电视节目,那是独属于新闻人的黄金时代。
  也正是在一背景下,广州电视台和新闻社的人才资源吃紧,作为beta而一直游离在编导工作之外的徐意远也有机会主办了一档民生节目《城市经纬》,每周三晚上黄金档播出,算得上是试水的第一批新闻调查节目。
  徐意远负责《城市经纬》的选题策划、采访方案、现场录制和后期制作等全部的内容,可以说是虽然没有给他编导的头衔,但这个节目确实是他一手办起来的作品。
  除了这个节目之外,徐意远也有很多其他的工作,每一次他都是从另一个外采地点匆匆赶到录制现场,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妆造,往往是一身衬衫或工装夹克,助理记者给他梳一下头发就上了。
  然而,无论是在工厂内部,还是社区门口,徐意远那张英俊的面庞都给那些年坐在电视机前的男女老少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配上他敏锐深刻的新闻思维,以及沉稳从容的采访风格,《城市经纬》成为了广州电视台第一批试水新闻节目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常青节目。
  因此,“徐意远”也成为了90年代末的一个小小的城市记忆,至于为什么是90年代末,则是因为千禧年之后他就退出了《城市经纬》。
  2000年,全国的广播电视体系迎来了新一轮的深化改革,各个电视台在集团化的同时实行了制播分离,也就说,此后的电视台要开始自负盈亏。
  过去效益好的节目都成为了一块块油水丰厚的肥肉,而作为其中收视率、观众满意度第一梯队的《城市经纬》几乎没有几天就被分给了电视台里的关系户,从0开始做起的徐意远直接被踢出了局。
  所以千禧年对于徐意远、徐长嬴和叶新都是一个特殊的年份。
  徐长嬴现在都记得,2000年的春天之后,原本因为制作《城市经纬》而稳定工作的徐意远再次开始频繁出长差。
  例如,徐意远上一次出国际长差还是前一年南斯拉夫轰炸那件大事——由于beta记者不仅精通英法双语,粤语和普通话也能熟练切换,采访和撰稿的能力又十分突出,所以像某日报那样的中央单位经常会向广州借调他。
  然而,他却是一个beta,所以每当出差结束之后,除了一笔普通水准的差旅补贴,他又什么都没有获得——就好像,不同体制的、不同级别的领导又在这一刻彻底遗忘了他。
  听上去很憋屈,甚至连喜欢看笑话的体制内同事也会时不时替他唏嘘一把,但只有最亲密的家人知道,徐意远其实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徐意远从不会抱怨自己的职称上升的如此缓慢,自己的节目企划一次又一次被送到别人的手中,他只是平静地看待着这一切,就像看一场已经确定好结局的电影,接着坚定地只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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