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虽然不知道这些第二代伊甸园的成员在战争之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但是对夏高寒,甚至徐意远个人而言,这可能正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leben的时刻,很显然的是,两人中的夏高寒就此动摇了,才会在1993年就已经成为vida集团名义上的法人。”
  “夏高寒,优性alpha,1970年生于中国四川,出身名门,但因为历史原因,其母亲在独自生下他后病逝,此后一直到15岁都在川西地区生活,1985年在北京方面的运作下,通过地方高考进入清华大学就读通信工程专业,与新闻系的徐意远是同级同学,虽不知原因,但二人在学校时就已经是挚友。”
  “夏高寒在1989年毕业之时放弃学校分配的北京工作,与徐意远一同进入广州新闻社,由于专业并不对口,一直到1992年离职之前的职业规划并不明确,陆续做过记者、摄影师和录音师,一般都是与徐意远在同个工作小组,尽管如此,作为优性alpha的他在仕途上非常顺利,1991年就已经在电视台里晋升为处级职称。”
  “以上的全部内容在任何一个官方平台都无法调取,或者说夏高寒此人在1989-1992年之间的经历显然被有人故意抹除了,因此我们只能通过与其共事过的新闻社同事,例如齐浩歌等人的口述收集相关情报。”
  在北美黄昏的光线里,劳拉将手中来自不同年代和地区的纸质文件理了理放到了一旁,抬起了那张成熟坚毅的面容,她看着坐在角落里垂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夏青,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还是强行克制住了胸口的震颤。
  坐在劳拉身侧的安柏这时接过了发言的接力棒,他双手交叉放在会议桌上,神情平静又肃然道:
  “尽管劳伦斯在8年前就已经取走了徐意远档案里的全部文件,但他留下的这个照片已经成为了谜底的最后一块拼图碎片,也因此,当前我们面前的因果链条已经大致完成。”
  “——徐意远之所以于2003年在国外新闻社供职时就有针对性地调查vida集团的黑暗面,正是因为他不仅早已与夏高寒结识,而且很有可能同样在90年代就已经知晓了leben的存在。直到2004年,第二代弥赛亚覆灭前夕,徐意远收集并提交了vida集团的dx成瘾性实验的证据,继而遭到了leben势力的打击报复。”
  “但根据当前的情报,徐意远手中的材料绝不止如此,他在死前传出的最后一份机密文件应该正是他在非洲和南欧获取的第二代伊甸园的证据,但却被igo和agb高层故意隐匿——这也正说明了为什么在2004年的打击leben联合行动中,从未出现过任何有关第二代伊甸园的信息。”
  “igo体系中存在黑幕,而且是普通专员和个人无法抗衡的黑幕,他们在打击leben甚至第二代弥赛亚之时,将第二代伊甸园的存在彻底隐匿了起来,而徐意远死前的这份材料也是如此,被不动声色地与其他普通档案封存在了苏黎世的第二档案馆,又在2014年被劳伦斯取走。”
  “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早在8年前,艾德蒙就已经知晓了徐意远档案中的全部内容,他看到了他父亲被斩首时的录像,也看到了他父亲生前调查第二代伊甸园的文件,虽然不知道劳伦斯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的确引导艾德蒙最迟在2018年就加入了第三代弥赛亚的阵营,并执行了一系列清洗第二代伊甸园的行动。”
  话音落下,尽管是已经知道的事,但再度听到之时,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心中都不由得瞬间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闷痛感,与徐长嬴一同朝夕相处了五年的李嘉丽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而坐在她身侧的班杰明脸上也露出了手足无措和伤心的神情。
  “当事件的焦点再度回到艾德蒙时,我们不由得发现他身上发生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2014年患上信息素紊乱症、与唐攸宁的相遇,甚至是,在2016年在洛杉矶与劳拉相遇后进入agb成为beta专员——几乎每一件事的潜在因果都与‘成为尼禄’直接关联。”
  说到这里,窗外的落日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城市的地平线,在所有人都因为安柏的话语而感到震颤不已之时,蔡司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
  “可劳伦斯为什么一定要求艾德蒙成为尼禄?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非他不可的原因,使得大名鼎鼎的劳伦斯专员废了这么大的力气?”
  听到这句话,安柏沉思了两秒,但还是抬起眼看向面容冷峻的北美警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缓缓开口道:“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也许要回溯到因果链条的最初的一刻——2004年艾德蒙在知晓父亲死亡的那一天,劳伦斯出现在他面前并告知他多了一个愿望额度。”
  “而我们现在也已经知道,emperor的爵位是可以继承和转移的,所以我认为劳伦斯这句话了暗示徐意远也曾拥有过emperor的爵位。”
  “但这不可能,”蔡司漠然道,“徐意远最终死在了leben势力下的一个民间武装分子手中,如果是emperor,他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草率的结局。”
  “是有可能的,”劳拉闻言抬起头,她紧紧盯着年轻的警督,眼中似有火光燃烧着,但语气平静道:“那就是假如徐意远的确被夏高寒给予了emperor的身份,但是他拒绝了,就像艾德蒙那样——蔡司你其实真正想要强调的是这点,对吗?”
  听到女性alpha警督的话语,会议室里的所有人不由得瞬间一愣,继而将视线一齐移到蔡司的脸上。
  蔡司穿着深色西装坐在劳拉的对面,俊朗的面庞上神情紧绷,他与劳拉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冷冷地别开脸承认道:“是,我的观点就是这样。”
  “艾德蒙说他是在听到‘第四席emperor是尼禄’后才知道自己是尼禄,我想了很久,我认为他没有理由说谎,所以他应当并没有真正加入leben,只是在劳伦斯的引导下,参与了清洗第二代伊甸园的行动而已。”
  “——没错,这样的做法愚蠢、可笑又风险极高。”
  说着,蔡司看向众人,神情漠然又带着一丝嘲讽道,“但这一点就与我印象里的艾德蒙十分一致,他就是这样不可理喻的疯子,只要能做到他想做的事,他才不会在意自己的身家性命是会毁在igo手中还是leben手中——死在监察专员手里,还是死在弥赛亚手中对他来说都一样。”
  “徐长嬴不是那样的人。”
  赵洋攥紧拳头猛地抬起头,他的眼眶干涩无比,死死盯着北美警督,嗓音喑哑但坚定道:“你错了,徐长嬴不是因为父亲殉职就会与那个劳伦斯同流合污的人,徐长嬴没有那么脆弱,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才会让他被迫走上这样极端的路。”
  “不只是殉职,他亲眼看到了父亲被斩首的全过程,”蔡司打断了赵洋,继而一字一句地沉声道:“——这个理由还不够他背叛原本的处世逻辑,背叛看似志同道合的我们吗?”
  赵洋愣住了,他想要反驳优性alpha但是无从说起,可他知道有什么不太对,因为他无论怎么想象,都无法想象出那个可怕视频里与恐怖分子一样的残忍、冷血又被仇恨包裹的徐长嬴。
  那可是徐长嬴,是永远不会被绝望吞噬的徐长嬴。
  ——“赵洋,怕什么,还有我呢。”
  那是同样一无所有的徐长嬴对自己说的话,与叶新最后一次对自己说的话如出一辙。
  那个可怕的2010年的夏天,现在的赵洋什么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好像在知晓阿特米西亚死亡的那个早上,他站在派出所外看到了赵修奕死亡的报道。
  模糊的像素照片里,那个熟悉的人影高悬在那看不见的支点上,明明照片没有拍清,但是他却想象出了赵修奕死亡时的脸庞,是那样的栩栩如生,一直到很多年后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而在当时的那一刻,他只觉得好似连心脏在胸腔里跳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同样,也是那一天的早上,齐浩歌又收到了交警的电话,“……肇事者是认出了叶新开的车,将其当成了帆远的董事长,但肇事者的家庭情况……”
  17岁的赵洋站在烈日下,明明衣服都被汗湿了,但他整个人却犹如掉入了冰窟一般,他看着缓缓走在前面的优性alpha的背影,在这一刻恐惧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生不出面对徐长嬴的勇气。
  于是他逃跑了,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软弱的人,只是一直站在徐长嬴的身边他才能假装没那么软弱,以至于到了那年的9月,他甚至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了,于是他在一天夜里再度回到了那个高架桥上。
  车祸中刹车留下的痕迹早已消失,撞坏的护栏也被换成了全新的,完全看不出这一处曾经发生过什么。
  就像他们寻找丢失的猫的那一个凌晨,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睡之中,赵洋浑浑噩噩地蹲在护栏旁,透过栏杆间隙看见了灯火通明的庞大城市,但他的脑子里却仍然像幻灯片一样,无时无刻地不在重复闪现着赵修奕的脸,叶新的脸,以及好友的背影。
  他想象不出徐长嬴的脸,他害怕看到那张脸上出现的后悔、埋怨或者仇视的表情,正是因为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恐惧,所以他逃跑了。但又因为其他的痛苦也是那么的强烈,他这时连逃跑的力气都不再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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