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因为孙柔根植于心的不喜,简柠每一次回许家都如履薄冰,不止怕说错话,连微笑的幅度都要算计着来。
比如此刻,听人说话就真的要听,要有表情变化作为反馈,而不是干坐发呆。
不过简柠对此并不抗拒,许砚时平时基本不跟她聊公事,她知道的,很多都是从许家人每次的谈话中拼凑而来。
许氏近来从传统的设计施工向互联网家装和智慧家居倾斜。子公司许氏资本不仅参与南城多个建投竞标,还投资了不少新兴企业。
这次高瓴的融资计划里,许氏资本也有意向跟投,却被许砚时明确拒绝了,父子兄弟之间还为此闹了些不快。
简柠不确定是否有这个原因,今天秦菲对她格外冷淡。
她正一心二用,小侄女蹒跚扑到她膝盖上,抬起头认认真真打量起她,小胖手在她腿上轻拍。
小姑娘长得胖乎乎的,圆圆的脸和眼睛,奶声奶气可爱极了。
简柠的心都被她萌化了,忍不住伸手护着她肩背,微笑叫她小名:“安安。”
小姑娘继续拍她腿,冲着她笑,简柠点点她小手:“你真可爱。”
说罢伸出手想抱一抱她,手刚放到她腋窝,想起自己感冒,怕传染又收回来,认真说:“婶婶感冒了,不能抱你……”
她话音刚落,孙柔立刻冷声:“你感冒了怎么不早说,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吗?”
简柠面色一僵,抬头看向孙柔,局促的解释:“我刚才没想起来……”
“我看你就是故意。”孙柔哼声,叫保姆:“还不快把安安抱回来。”
坐在旁边的秦菲见状立刻起身,先一步抱过孩子,板着脸直接坐到另一头。
简柠见她不高兴,更加尴尬,但这时候说什么都像狡辩,只好沉默着,想把这茬揭过去。
许婉容似笑非笑:“简柠你是法学生出身,按理说记性应该很好才对,怎么一到关键时候不是忘记,就是弄错?在律所做案子也这么随意?”
许婉容是在暗示当初的事,简柠心里沉了沉,那件事她解释过,许砚时也解释过,但许家人不信,总觉得她是故意算计。
她有些反感这样揪着不放的指桑骂槐,但长辈的话不能不答:“抱歉,我真的忘了。”
她是无话可说的无奈说辞,但在许婉容和孙柔听来就是敷衍和不满。
孙柔立刻沉了脸:“简柠,你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安安这么小,要是被你传染了,你想过后果没”
她气势汹汹,简柠只能再次道歉:“对不起,妈,我下次会注意。”
孙柔最讨厌她只会道歉的懦弱样,无论她语气多正常,多诚心,在孙柔眼里都是敷衍,甚至是故意阴阳。
简柠还想再说什么,被奶奶余弦音打断:“行了,都少说两句,多大点儿事?小孩子体质没你们想的弱,真要不放心,我开个预防的方子,让清林堂煎药送过来。”
婆婆开了口,且语气严厉,孙柔只好作罢。
经此一遭,大家聊天的兴致也淡了,许怀谨跟姑父去了楼上茶室喝茶,许驰洲带着安安去了花园,秦菲陪着姑妈说起了美容和奢侈品。孙柔见许砚时迟迟没来,便去厨房吩咐保姆更改开餐时间。
简柠见没人再理自己,也躲去楼上许砚时的房间。她难得回来一次,从前每次进他房间都会去翻翻他书架上的书,看他从前的笔记里顶好看的字,回忆一点她记得,他压根儿不知道的往事。
但今天她头晕得厉害,看了两页书就感觉累极,本是想在床上躺一会儿,结果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直到许砚时回来把她叫醒。
第8章 西图澜娅第8章她这意思,是在赶他?……
简柠已经烧得糊涂,浑身一点力气没有,喉咙里好像有一团火,又像是裹着一块刀片,想说话都张不开嘴。
她挣扎着要起来,却被许砚时按住。他脸色不太好看,叫人端来杯温水,先喂给她喝了,再帮她测体温。
39度2,许砚时看一眼温度计,拿一条小毯子披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她直接往楼下走。
路过客厅,佣人说已经开饭了,大家都去了餐厅。
许砚时寒着脸:“我们不吃了。”
他声音不大,硬邦邦的,简柠正有些担心,孙柔已经从餐厅出来,问他:“吃饭了,你们去哪儿?”
许砚时:“简柠发烧了,我带她去医院。”
孙柔:“发烧而已,吃点退烧药就行。”
许砚时拒绝:“不行,温度太高,必须去医院。”
他说完抬脚要走,被孙柔拦住,语气带了怒意:“许砚时,你还有没有礼数,长辈们等你这么久,你一来就要走?”
“事急从权,我稍后会跟大家解释。”许砚时正色拜托孙柔,“妈,简柠也是你儿媳妇,我希望您不要太过厚此薄彼。”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亏待她了?”
“有没有您心里清楚。”许砚时说,“算了,不要求您对她好,您别没事找事就行。”
“你这叫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没事找事?”
孙柔大怒,冲过来想抓简柠胳膊,被许砚时避开,“简柠你说,我欺负你了吗?今天是你感冒还去抱安安,我担心孩子被传染,才说了你两句,你就在背后挑拨,你心眼儿怎么这么坏?”
简柠想说没有,张了嘴却不大发得出声,看着孙柔怒气的脸,越是着急解释越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边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其他人都从餐厅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几人。
许砚时脸色好了些,先跟长辈致歉,说明离开原因,再看向秦菲,诚恳道歉:“抱歉,大嫂,扰乱了你的生日宴,请你见谅。”
他这样郑重其事,秦菲自然不好说什么,一众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简柠将头埋进他胸口,耳畔只能听见隐隐的风声,还有大门关闭时,孙柔的一声极怒的冷斥。
类似的场景不是第一次发生,只要许砚时护着她,孙柔都会生气,并且不会妥协。
她知道孙柔日后对她的误会会更深,会更讨厌她,但她今日什么也不想去管了。
*
在医院挂完水回家已经十点多,退了热,简柠头不晕了,只觉得乏力,还有饿。很饿。
刚才挂水的时候,许砚时问过她要不要吃东西,她当时喉咙火烧火燎,毫无胃口,在他要求下,只喝了些温水。两人都不爱吃零食,家里除了水果现成,没有可以快速果腹的东西,酸奶牛奶麦片一类的,她都不想吃。
许砚时晚上也没吃东西,但他自律,就算错过饭点,这个点也不会吃超热量的碳水。
简柠舔舔嘴唇,心想她也忍忍算了。
她慢吞吞往卧室走,身后许砚时说:“你先去洗澡,我给你煮点粥。”
“白粥吗?”简柠意外的转头看他,目光里期待明显。
许砚时看懂了:“你想吃什么?”
简柠也没有特别想吃什么,但是对白粥确实没胃口:“除了白粥,我还能选什么?”
“没了。”许砚时直白,“其他的我不会。”
“……”见他皱眉,简柠将叫外卖的提议咽了回去,认命说,“那就白粥吧。”
许砚时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厨房,简柠拿了睡衣去洗澡。她刚脱了衣服,将花洒打开,卫生间门突然被敲了两下,无需她同意,许砚时直接开门进来。
简柠下意识扯过浴巾挡在胸前:“怎么了?”
许砚时目光清明:“我在外面叫你,你没答应,停气了,要十二点过才有。”
意思不能淋浴了,简柠说:“那我等会儿再洗。”她伸手想拿衣服,看他杵着,提醒,“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许砚时眼里闪过不解:“我又不是没看过。”那眼神,就差直接说她矫情了。
确实都看过,但那种情况是能说的?跟这样面对面,他衣冠楚楚,她不着寸缕的情况能一概而论?
简柠不知道怎么跟他争论,脸先红了一圈,垂眸避开他目光,抿唇不说话。
许砚时先是无奈,想再说点什么,瞧她这瑟缩的模样,莫名觉得心软,抬手按开暖气。
“给你烧了热水,将就先洗个澡,明早再洗头。”边说边转身往外走。
家里安装有直饮机,只有茶室有个规格迷你的烧水壶可以用,许砚时连续操作五六次,才给她弄好一桶热水。简柠不敢嫌弃,也不敢用沐浴液,简单擦洗完身体,又用洗面奶洗干净脸,换好睡衣出去。
没有气,只能用电饭煲煮粥,她走进厨房的时候,许砚时正站在电饭锅前看手机。
他还穿着西服,身姿挺拔,站得很直,只有头低着。简柠的视角只能看到他侧脸,眉头微拧,下颌线也绷着,侧脸线条完美得无可挑剔,表情却格外严肃,显得冷峭,不近人情。
简柠以为是公事,没有出声打扰,直到半分钟后,他看完消息,转头朝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