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好好好。”被扯住的人一时愣住,随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今日多谢大哥提醒了。”
“哼,多长点心吧!合宫上下,就只有太子一人能享这份尊荣,你还敢拦他的车。”同伴看他一眼,又忍不住抱怨,“这雨这么大,路都滑得不行,太子车架疾驰如飞,咱们拦得住吗?闹出事来,保不齐连脑袋都保不住!”
“是是是。”那人连声附和,余光却扫向远去的车辙,低声嘀咕,“奇怪了,这都酉时一刻了,宫门马上就要落锁,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进宫?”
“你管这闲事作甚?”同伴白他一眼,“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功夫,下了值,赶紧回去补补你家那堵烂墙吧,我瞧着今日又缺了一角。”
“嘿嘿,劳大哥您费心了。”
两人交谈声很快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重重宫门前又恢复了宁静。
天色渐暗,夜雨如注。太子
一身墨蓝常服进了宣安殿。殿内一片寂静,只余灯花燃炸时的‘噼啪’声。
贞元帝元坚正伏案批阅奏折,他年岁不过四十,却因多年的政务操劳,鬓边早生霜白。清灯明灭,映衬出他精瘦的面庞,眉骨高耸,剑眉入鬓,平添了几分凌厉。
元怀英行至近前,恭谨行了一礼。
元坚闻声,笔尖微顿,抬头看向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落到他肩头未干的雨痕时,眉头霎时拧起。
“你身子本就不济,府里的奴才都是吃干饭的不成?竟任由你冒雨进宫!简直是胡闹!”
元怀英心中一紧,急忙解释道:“不关府中下人的事,是儿臣执意要来,请父皇恕罪。”
见元坚神色舒缓几分,他又道:“上次儿臣提及之事,不知父皇是否已有定夺?今日儿臣又查出了点新线索。”
“你说的是户部藏银七十万两,工部秘而不发这件事?”
元怀英点头,面色沉重。
“工部尚书陈春来已经同我说了,此事你无需再插手。”
“那还有祈福——”
“祈福势在必行,谁也阻止不了。”
元怀英顿时急了,他话说一半,就被元坚决绝打断。
“可是父皇!”他心急如焚,语速不觉加快,“此等劳民伤财之举,若不甚遇上灾年,百姓如何能活?”
“如今四海升平,海晏河清,哪来的灾年?”元坚面色不悦,挥了挥手,显然不愿再多说,“天色已晚,你今晚先在小梅坞歇息,明日再回府。”
“父皇——”
“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一名侍卫未及通报便冲入殿内,双膝跪地,声音颤抖。
“启禀圣上,金水河决堤,冲垮开封城外数百村庄,受灾百姓已近千余!”
此言如同惊雷,殿内瞬间死寂。
元怀英,元坚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不敢置信。金水河再次决堤,灾年真的来了。
第27章
作茧自缚他的目的好像是她
“小姐,您如今怎么还有心思画画呀?听说开封城遭了水患,有好多人房屋都被大水冲走了,真是可怜。老爷至今还在宫里议事,都好几日没回府了。”
璞玉苦着一张脸替她研墨,她说着说着却又愤愤不平,“都怪这不长眼的老天,日日下这么大雨做什么!”
“咦,不过……小姐您这画的又是哪路神仙?”她见谢令仪不理她,又歪着头去看案上的画,“怎么跟一般的喜神像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这个神仙他下身怎么长着一条鱼尾巴,头发还是银色的?不似其他神仙,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这是河伯。”
“河伯?管什么的?”
“管水的。”
谢令仪最后一笔落下,收了画,往外走。
“这雨下了有多久了?”
“约莫有七八日了吧。”璞玉见她出门,连忙撑了伞追在她后头,“哎,小姐您去哪儿啊?”
——
连日大雨,浮光院外的花草都被搬进了空屋,院子里骤然变得光秃秃的,谢令仪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几名花奴正在檐下闲聊,见谢令仪过去,忙屈身向她行了个礼。
“他回来之后,还有没有再出去?有无异常的事发生?”谢令仪向屋内一努嘴。
“回主子。”一花奴看了眼她身后凶神恶煞撑伞的花见,壮着胆子回应,“应主子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屋里,至今没出来过。”
谢令仪闻言皱眉,“那你们就没进去看看?”
花奴们犹犹豫豫,左右张望,“奴婢是想进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被涎馋,龇牙咧嘴的给拦住了。”
“那只黑猫是应主子的心头好,奴婢们也不敢惹它。”
谢令仪:“......”
眼下,问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好自己亲自进去看看。想起花奴说的黑猫护主,这回她谨慎非常,特意让花见走在前头。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次门前竟没黑猫挡路。
木门在她手下一推便开,谢令仪半只脚跨进去,鼻尖翕动,好似闻到一股莫名的气味,还有点熟悉。
举目四望,里头却没人。她低声吩咐了一句,花见就去了屋内打探。
谢令仪站在门口,屏息静气,留意着动静。不多时,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响,似有木物坠地。
她眉头一蹙,三两步就越过门槛,直奔屏风后。眼前景象让她微微一怔——闻应祈衣衫不整,面色潮红,半倚在榻上,似有些虚弱。
地上还躺着一截断掉的木棍,而花见正抬头傻站在一旁,手里握着剩下的半截。他脸上表情茫茫然,却也知好像做错了事,看了谢令仪一眼,便迅速低下头。
“你没事吧。”
“奴没——”
闻应祈话还没说完,就见谢令仪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朝旁边站着的傻大个走去。
他脸色顿时一僵,气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他是谁?”闻应祈盯着她,语气不善。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花见见谢令仪问他,只一味摇头傻笑。
谢令仪上下打量他几眼,见他无事,便也放下心来。
花见不仅说不了话,更是个傻的,心智如十岁孩童。不过,他力气极大,又勤快,半个时辰就能但满一缸水。因此,专在前院做挑水工的活。
这头,闻应祈见两人‘卿卿我我,如胶似漆’,仿佛把他当做透明人,脸色越来越难看,郁气一上来,就免不了咳嗽几句。
谢令仪这才看向他,好像才注意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等了半天,也没见谢令仪‘关心’他,他只好主动开口。
“贵人就不问问我,前几日去哪了?”
“问了,难道你会老老实实说?”
“我......”闻应祈被她反问住,脸上难得的窘迫,低声道:“……会说,但不是现在。”
谢令仪闻言轻嗤,“无所谓,反正也不重要了。”
“不重要。”闻应祈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脸色一下变得苍白,“是因为水患,不需要唱戏了,也不再需要我跳祭火舞了,对吗?”
“我对您没有利用价值了,对吗?”
“所以,贵人打算怎么处置我?继续把我关在这里,至死不能出?”
“还是说——”他看一眼花见,低声自嘲,“您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
谢令仪抱胸,沉默不语,但这意思在他看来,却显而易见。
闻应祈目光暗了几分,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原来如此,挺好的。”
两人都没再说话,那股气味越来越浓,花见都忍不住跑到窗边,把头够到外面呼吸。
“你先好好歇息。”谢令仪终于开口,屋内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让她忍不住想逃。
“别走!”闻应祈见她离开,声量突然拔高,“我发热了,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谢令仪脚下未停。
“我头疼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盏莲花灯,我还没修好它。”他似乎真的病得厉害,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谢令仪身形微顿,还是没回头。花见已提前走到了门槛处,为她撑开了伞。
“我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
这句话像是带着无形的钩子,将谢令仪硬生生勾在原地。
屋内气息陡然一变。她缓缓转身,目光直视着榻上的闻应祈,眸中透着冷光。
“你说什么?”
“我能帮你,我知道您让我跳祭火舞,是想从太子那里讨得好处。可如今城外起了水患,谁还有心思搞这些东西?您的计划注定会落空。”
“我能治好太子的病,让他欠您一个人情。”
“当真?”
这个筹码,可比从谢承那里抢来的大,是以她半信半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