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大哥哥?哪家的大哥哥?”
  这些年,她虽不大管事,但也不愿府中女眷,不明不白就被人骗了去。更担忧谢令仪年纪轻不懂事,私下与外男有了来往,让人落了口舌,遭人非议。
  谢念合见她这样,有些害怕,缩着脖子,小小的身子往后躲了些,瑟生生道:“张家的哥哥。”
  “哪个张家?”老太太转头看向冯氏,语气加重了几分,“这事,老大媳妇你知道吗?”
  “我......”
  冯氏整日待在佛堂,哪里知道这些,这一下又给问住了。
  眼见老太太又要发火,何夫人忙道:“是那个御史家的公子,如今任刑部主事,叫张歧安。大嫂也知道,之前还同我说过呢。”
  “就咱们上次喝茶,你提过的,对不对?”她对着冯氏使眼色。
  “啊......”冯氏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是媳妇一时忘了。”
  谢郜氏活了几十年,跟个人精似的,哪里还不明白,这是何夫人有意在替她遮掩。只是她才训过冯氏,不好当着众人,再落了她面子,只好轻拿轻放了过去。
  “那这个张公子,人品相貌如何?可还配得上咱们容君?”知道冯氏一问三不知,她便也只对着何夫人问话。
  何夫人望了冯氏一眼,笑道:“媳妇只能说,张公子是个谦谦君子,言行有度,颇有高世之德。至于相貌,那更是一等一的好,配咱们容君,绰绰有余。”
  “当真?”她眉头舒展几分。
  “这还能有假?”
  “而且御史府和咱们谢府也算门当户对。他还是独子,若这门亲事能成,容君嫁过去也少了妯娌争斗与婆媳烦忧。”
  “那照你这么说,这倒的确是一门好婚事。”老太太埋头思虑,随即转向谢令仪,“那容君呢,你对他可有意?”
  谢郜氏这人,常年吃斋念佛,心口敞亮。见屋子里又都是女眷,便没顾及许多,直接开口问。
  “我......”
  谢令仪当了这么长时间透明人,骤然被问话,一时之间,竟哑口无言。她低垂的眼睑轻颤了颤,指尖下意识捏紧了衣袖。
  她喜不喜欢张歧安呢?
  回顾夫妻十年,若说没一点感情,那自然是假的。那些一起养过的花,一同放过的风筝,还有一同点下的天灯,皆历历在目。
  可要说真喜欢他,又似乎有些说不出口。张歧安待她,始终是温文恭谨,礼数周全的。
  可两人之间,好像永远隔了一层细薄的轻纱,远看光影斑驳,美好动人,可一旦伸手触碰,那轻纱却冷硬硌手,无法真正破开。
  更何况,十年来,她从未听他亲口说过“喜欢”二字。
  “容君,容君?”
  老太太唤了两声,才将她从神思中拉回。
  谢令仪抬头,面色恍惚。老太太却误以为她是少女情怀,羞于表露,心中顿时有了成算,也不再多问,只道今日乏了,挥手让众人散去,临了却留下冯氏与何夫人两人。
  谢令仪与谢琼一同退出来,刚走到回廊,迎面便撞上归家的谢承与谢翊两人,谢承叫走了女儿,庭院便只余谢翊兄妹俩。
  院子里已起了秋风,点点枝头三两金。谢翊拂去谢琼肩上的一片落叶,温声问:“老太太说了什么?”
  “左不过容君妹妹的婚事,天天说的也就是这些。”
  谢翊笑而不语,又道:“那老太太有提过你的婚事么?”
  “那倒没有。”谢琼闻言,有些惊讶,“哥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咱们寄人篱下,有一屋子能避风雨已是万幸,哪还敢奢求更多。”
  “没什么。”谢翊淡笑,“只是我答应过你,会为你挣个前程。”
  “知道啦,哥哥你也别太累了。”
  “嗯,明日祈福道场,哥哥给你挑了个好位置,到时候等着哥哥,带你一起去。”
  “好。”
  第36章
  替她择婿他身上有一股疏离感
  九九重阳,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张歧安治水方略一递上去,各部衙门便立即行动起来,加之上天庇佑,不再降雨,水患很快便遏制住。
  接着便是祈福法会,地点选在西郊,一片开阔的山野间。环山而设,视野极好。外头为了安全,还围了数圈铁骑。
  中央戏台早已搭好,朱漆梁柱,绣帘高悬。台前立着一座高大的香炉,炉中檀香袅袅,氤氲缭绕。
  两旁火工道人鸣钟击鼓,一派仙乐。他们背后竖着的幡子上,即是谢令仪画的十副喜神像,打头的便是河伯、共工。
  天家看戏,自与寻常百姓不同。戏台周围已建起一座座镂空小亭。
  亭内设有长案,铺着绣金桌布,摆满了时令果馔与细点佳肴。外设烟笼纱,里头能看清外头,外头却看不清里头。
  “老二媳妇,我眼睛不好,你来帮我看看,这里这么多人,哪个是你上回说的张家公子?”
  “母亲,您放心。”何夫人笑道:“人还没到呢,等他一到,我一定给您指明。”
  又见冯氏在一旁扯她衣袖,心里明白,便也小声道:“放心,待会我也指给大嫂看。”
  老太太前日里留下她们,就是为了祈福这天,提早过来,让她们指看一下那对容君有意的人。
  没成想,放眼一瞧,这人都快到齐了,张歧安还没来。
  “容君呢?怎的也没来?还有琼丫头和翊小子,怎么也不见到他们人影?”
  “容君想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冯氏闻言,低声回应,“母亲,我已经派人去催了。”
  “另外,玉章
  怕生,明棠就陪着她另找个僻静的地儿观戏了。”
  “好。”
  谢郜氏点头,此时又有几波官家夫人过来寒暄,这事很快便被她抛在脑后。
  ——
  谢令仪这边确实在忙,她正坐轿子里,捏着帕子等璞玉。直到看见人匆匆忙忙跑进来,才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见到他人了吗?”
  “小姐,您放心。”璞玉擦擦额上的汗,气喘吁吁道:“见到了,见到了。那小太监听了消息就走,估摸着,这时候已经告诉他师父了。”
  “那就好。”谢令仪放下心来,“那现在赶紧吩咐车夫快走,不然赶不上祈福的时辰了。”
  “好,小姐,不过,咱们真的不去看看应奴呀。”
  “不去。”她重重摇
  了摇头,脑中还在想着他上次说的那番话,心里憋着气,“有花见在那盯着,不怕。”
  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没迟了去。高座上圣上还没来,谢令仪趁着人多,带着璞玉左拐右拐,一路溜进自家坐席。
  本以为到了能喝口茶,喘口气。谁知,一露面便被三姑六婆的给围住了。
  “这便是谢家嫡长女吧,瞧这一双眼,明秋水润。脸似莲萼,分明卓氏文君嘛。”
  “可不是,姑娘端庄清雅,神采非凡,通身气度更是难得。老祖宗教了个好孙女,老身真是羡慕。”
  “世家出生就是不一般,我们家那位,跟您孙女一比,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差距。”
  谢郜氏被这几句话,夸得是心花怒放,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忙招呼她们几个坐下,又吩咐两个媳妇亲自奉茶。
  谢令仪心里虽尴尬,面上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待人散后,才松口气问璞玉,“她们是谁?”
  璞玉细细回忆了一下,方道。
  “梳狄髻,穿石青洒花袄的是平阳侯夫人;三角眼,手上拿把金佛檀香手串的是工部侍郎夫人。”
  “至于最后一个,穿玫瑰紫平纹对衿褂子,头上还戴了织金抹额的,便是大理寺卿夫人了。”
  谢令仪听完,挑了挑眉,“那这些夫人围着我做什么?”
  她自认平日里甚少出门,交际圈有限。与这些官家夫人更是少有来往。实在想不明白,她们今日为何如此殷勤。
  “呃......”璞玉想到了什么,面上有些尴尬,片刻后才迟疑道:“大约是因为小姐您已经及笄,她们家中多有儿孙,这会儿正是该为他们张罗姻缘的时候。”
  “而且,三松堂那边最近好像放出风声,说要替小姐择婿。这些人闻风而动,自然想来探探底。”
  谢令仪:“......”
  她什么时候说过,她要嫁人了?
  不过,她脑中略一思索,便想出了缘由。祈福道场既成定局,她不费吹灰之力,便从谢承手中赢下这盘棋,昨日与他的谈话,他想是看出了自己不愿嫁入天家,虽口头上承诺婚事由她做主,暗地却让老太太来施压,他躲在背后当好人。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谢令仪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既然这个人靠不住,那索性就换一个能靠得住的人来。
  她眼睛望向明黄高座,那里熙熙攘攘已坐满了人。
  “皇上您看,如今太子也来了,奴才这招好使吧。”
  元坚目光扫过左侧的太子,嘴皮向上扯了扯,“确实好使,高顺,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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