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他手心朝上,“可曾绣好了?”
谢令仪一怔,视线落在他摊开的掌心上,心头猛地一跳。糟糕!她忘得是一干二净!无奈只能故作镇定糊弄道:“快了快了。”
闻应祈挑眉,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只跟她说,“太子的病若想彻底治好,还需几种珍稀药材。”
“好。”谢令仪听完,倒是没太当回事,兀自一个劲地吃着糕点。她这才发现,闻应祈的手艺竟出乎意料地好,这糕点做得比祥瑞斋的还好吃。以后书读不进去,年老色衰了,至少还可以支个小摊,凭本事吃上饭。
她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道:“缺什么,你跟我说,我吩咐人去药铺子买。”
闻应祈却摇头,“药铺子买不到。”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整个上京的药铺子都买不到。”
“那怎么办?”谢令仪吃糕点的动作慢了下来,面上现出忧虑,“没有药,太子的病就治不了了?”
“不是没有药,只是这药得我亲自去采。”
“非得要你亲自去吗?”
“是,我自小在山里长大,知晓草药的生长之地,旁人去,只会白跑一趟。”
谢令仪闻言,没再说话。嘴里的糕点忽然变得索然无味,味同嚼蜡。
片刻后,闻应祈忽然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问,“容君,你相信我吗?”
“我......”
她还能说什么呢?
若说相信他,太子不一定得救,反倒是闻应祈有机会会跑,上次不就跑了吗?这次要进的还是深山,连猎犬都难辨方向。他若一去不回,那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若说不相信,太子一定没得救。
好像怎么选,对她来说,都是吃亏的买卖。
谢令仪迟迟没有作答。
见她不语,闻应祈眼底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但很快,他又笑起来,故作轻松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简陋的香包,递到她面前,“其实,我早就准备好啦!”
“我也怕自己在山里迷路,特地备好了这个路引,已经在身上捂了好几日了,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它的气味。”
他说着,站起身,敞开衣襟,原地转了好几圈。
果然,谢令仪鼻尖立刻铺捉到一股浓郁得惊人的花香,逐渐从他身上蔓延开来,扩散到整个屋子里。
闻应祈转完后,扶着额头,晃了晃身子,把香包塞到她手里,又可怜兮兮道:“容君帮我收好它,好不好?若是三日后我还没回来,你一定要拿着它,带人去找我,不然......”
“不然......阿祈就要饿死在山里,无人收尸了。”
“所以......”谢令仪闻言愣住,手指不自觉收紧,盯着手里的香包,半晌才艰涩地组织好语言,“所以你让我绣香囊,就是为了装这个东西?”
“对呀,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是啊,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谢令仪听完有些茫然,她小时候曾偷偷翻过一些禁书,书里写着,香囊是男女之间的定情之物,若女子对男子有意,便会亲手绣制香囊赠予对方,以此表露心意。
她原本以为,闻应祈那日要她绣香囊,多少带着几分这个意思。可她万万没想到,对方只是想将控制他的权力,亲手交到她手上?
斗兽场中,经验老练的猎人训犬时,为了防止它们逃跑,都会事先在它们的脖子上,套上一道沉沉的铁链。而现在,闻应祈竟主动套上铁链,还将这铁链手柄乖乖叼到她掌心?
这甚至比表露心意来的更郑重,也更让她……不知所措。
谢令仪缓缓抬眸,再次看他。
闻应祈依旧毫不在意地笑着,可她偏偏从他嘴角咧开的弧度里,从他不自觉蜷缩的指尖里,看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怕她不肯接下?
怕她不愿管他?
扪心自问,自己沉默不语,是不愿接、不想接,还是......不敢接?
自己摇摆不定,闻应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什么都明白,却偏偏什么都不问,只一味将选择的权力,轻飘飘扔到她手里。
看似让她自由决断,实则步步紧逼。
分明她才是训犬的猎人,怎的到最后,被困住的反而是她自己?
可是,正如她方才所想,怎么选,都是吃亏的买卖。
那倒不如赌一把。
赌赢了,皆大欢喜。
赌输了......赌输了,算她倒霉,识人不清。大不了再去太子面前哭一场,说自己也被骗了。
更何况,她未必会输。
是以,谢令仪深呼一口气,猛地攥紧手中香包。蓦然上前,一把扯住闻应祈散开的衣襟,将他狠狠拽向自己,目光侵略性地落在他绷紧的喉结上。
那一点黑痣,藏在温热的皮肤下,随着他的吞咽微微起伏。
谢令仪盯着那黑点,看它跳动得越来越快。下一瞬,直接仰头,唇贴了上去。
“告诉我,阿祈,你除了救人,还会什么?”
二人呼吸交错,缠绕如丝。闻应祈心跳声越来越大,像战鼓轰鸣,快要震破耳膜。唯有喉间那一处滚烫湿润,灼烧着他的理智。
最后,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我还会杀人。”
第49章
去放纸鸢那是只通透的青鸾纸鸢
“大姐姐,明日可以和念念一同出门放纸鸢吗?”
“嗯?放纸鸢?”谢令仪左手拿着针线,右手翻着花鸟册,漫不经心问,“念念为什么想去放纸鸢呀?”
闻应祈出门已有一日,他这香囊也绣得七七八八了,唯独最后绣样迟迟定不下来。
谢令仪画册都翻烂了好几本,还是毫无头绪。
梅兰竹菊?太过清雅,与他不配。
诗词歌赋?太过高深,怕他不懂。
寻常花草?他院中多的是,又司空见惯,毫无新意。
思来想起,她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
“大姐姐!”谢念合见她盯着绣绷出神,自己说了半天,也没得到任何回应,气得直接伸手掰住她的脸,将她视线扭回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念念说的话?”
谢令仪被迫对上她圆溜溜,喷着火的眼。小巧鹅蛋脸都
被挤成了鹅蛋包,“唔......唔,听见了,听见了。念念方才说了什么?”
谢念合:“......念念说,明日要和修常哥哥一起出门放纸鸢!祖母也应允了。”
谢令仪:“???”
不是,张岐安什么时候掺和进来了?
见她疑惑,谢念合翻了个白眼,气呼呼道:“因为我跟修常哥哥说,念念喜欢放纸鸢,大姐姐也喜欢。然后他就说,可以给我们做个纸鸢,明日去放。”
所以,这就是她们两人合力拖住张岐安,找的烂借口?
谢令仪简直生无可恋,“那县主姐姐怎么说?有没有拒绝?”
“拒绝了呀。”
谢令仪:“!”
她眼前一亮,重新燃起希望。
“县主姐姐说,她不要修常哥哥给她做,她要自己做,做一个最威风,最霸气的麒麟纸鸢!”
谢令仪:“......”
果然,指望谁也不该指望她们俩。
“我还跟修常哥哥说了,要一个小燕纸鸢,翅膀要做得大些,最好一放线就能飞起来。”
“那念念有没有问他,会给大姐姐做个什么样的纸鸢?”
“啊!”谢念合闻言,忽然懊恼地一拍额头,“念念忘记说了……”
——
“公子。”
洵风背着一箩筐竹篾和糊纸,气喘吁吁地跑进书房。等到了案桌前,他弯腰放下箩筐,笑嘻嘻道:“您要的东西,洵风都给您找来了,您看看,还缺什么不?”
张岐安眼神一一扫过背篓里的物什,点点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洵风抬手擦擦额上的虚汗,拐着弯儿打听,“公子,您这做了纸鸢,是要跟谁一起放呀?”
“您说出来,没准洵风还能给您参考参考,这纸鸢该做什么样式的。”
“多嘴。”张祈安轻飘飘睨他一眼,却是没把他赶出去。
洵风见状,眼睛一转便知有戏,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一般来说,女孩子么,喜欢的不都是些可爱,颜色艳丽点的纸鸢,可以给她做个彩雀、彩蝶的。还有一些呢,喜欢带点吉祥寓意的,那就做个鹤鹿同春,十福纸鸢。”
“不过啊,最主要的是,得看那位姑娘喜欢什么。礼送对了,才能送到人心坎里去。”
“公子想好做什么样子的纸鸢了么?”
“喜欢什么?”张祈安指尖微顿,目光落到窗台上,尚在沉睡的栾花,心念一动。
回头一看,洵风双手杵着下巴,整个人半趴在案桌上,眨着眼睛看他,一副看热闹的八卦模样。他耳尖突然烧得慌,随意找个借口,就把洵风给赶了出去。
书房总算清净了些,张岐安等外头彻底没了动静,方摊开竹篾,取了小刀,细细修剪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