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倒真应了书中那句——粉玉壶中翻银浪,青龙杵内捣芬芳6。
  第74章
  心疼不已那束光,稳稳托住了他
  谢翊果然没说错,接连半月,闻应祈上朝时间越来越长,退朝却越来越晚,甚至有好几次,是在月明星稀之迹才踏进府门。
  每每归家,都是满头虚汗,手脚发颤,窝在她怀中摇摇欲坠,半天才能缓过一口气。
  “怎么又弄成这样?”
  谢令仪今日在内院等了他一日,甫一照面,又见他形容憔悴,霎时心疼的眼眶都发红,黑葡萄似的瞳仁,盈满点点水光,望向他的目光又气又急,“之前叮嘱过的,要谨言慎行,你都忘了?”
  闻应祈充耳不闻,只懒懒倚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用力汲取一口暖香,片刻后,才疲惫开口,“娘子说的怎敢忘?不过是应付朝中那群老匹夫,需多略费些口舌罢了,所以才回来得晚。”
  “费些口舌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谢令仪听完,柳眉倒竖,面露不满,“你是去上朝,还是去赴刑场?”
  闻应祈被她训得无奈,心里既甜又酸,不欲与她争辩下去,只低笑着,蹭了蹭她耳颊,带着几分撒娇道:“那容君这几日在家,见不到我,是不
  是也无聊得紧?要不要我把念念接过来,陪你解解闷?”
  “算了吧。”谢令仪撇嘴,“念念还要去学堂,不好耽误她。”
  “那我明日把昌十接来,涎馋在他那,也可以一并带来。”
  “好。”谢令仪轻应一声,随即不再言语。刚好,她也有事要问昌十。
  闻应祈听出她话里的怅然,心中苦涩,忍不住将手臂又收紧了些,揽着她的腰身,话带滞涩,“抱歉,是我无能,让容君受苦了。”
  “胡说什么呢。”谢令仪微微一怔,随即推开他,双手顺势托住他脸颊,认真望着他,一字一句道。
  “我原本就不爱出门,再说这府里这么大,几日也逛不完。就算逛完了,前面的景色又忘了,还可以再逛一遍。”
  她语气轻快,可闻应祈听完,心中却越发酸楚。
  元衡近日对他的打压,几乎已经到了明面上,他怕对方不守承诺,对谢令仪下手,索性直接紧闭府门,除了自己以外,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只是,如此一来,他在朝中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朝堂上,言官的口诛笔伐,倒也罢了。难办的是,散朝后,元衡还要独留他在上书房议事,说是议事,其实也是在坐冷板凳。可笑的是,他还得配合着,演完这场‘君臣和谐’的戏码。
  他们两人,如今就像熬鹰,不是鹰死,就是鹰被驯服。
  可惜,在他闻应祈这里,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你死,我活。
  ——
  一眨眼,昌十已在府中住了十多日,可在这期间,谢令仪一直没寻到机会问他,倒不是说她不积极,而是这孩子,一见她便跑,显然是仍对她心存芥蒂。
  这日,她照例抱着一大摞书,去花园找昌十。府中日子寡淡无趣,她索性揽下了教他读书的差事,既能消磨时光,说不定还能从他口中,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站住,不许跑。”
  谢令仪才刚踏入花园,就见对方鬼鬼祟祟地往假山后躲,活像老鼠见了猫。
  她本就没什么耐心,更何况眼下闻应祈状况日渐恶化,由不得她再怀柔了。
  “我数三个数,数完了你还不过来,你自己知道后果。”谢令仪就坐在石凳上,冷冷盯着他。
  “一。”
  “二。”
  “三——”
  昌十犹豫半晌,终是咬咬牙,不服气地闷头走了过去。
  “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是觉得你哥哥所娶非人,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他?”谢令仪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昌十未料到她如此直白,脸涨得通红,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谢令仪才没空理他,继续冷着脸平静道:“你在府中这些日子,该看的也都看到了,你哥哥有多喜欢我,你不是不清楚。失去我,他会死。”
  “可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还没等到失去我,他就先归西了。你若是再同我别扭下去,不管他死活,那我随你。反正他死了,我还可以继续回去,做我的谢府大小姐,什么都不耽误。”
  “对了。”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补充,“他死后,这满府的金银财宝,也都是我的。到时候,我就带着他的万贯家财改嫁,再觅良缘。”
  “你!”昌十听完已是目瞪口呆,气得脸色发白,反应过来后,才红着眼睛喊,“你不能这样!”
  “就能!”
  “不能!”
  “就能!”
  “就能,就能,就能——!”
  “......”
  谢令仪丝毫没有自己在欺负一个八岁小孩的自觉,反而叉着腰,声量越喊越大,气势也越来越足。
  “他今日死,我明日就带着财产改嫁!”
  这句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呜呜呜......坏女人,坏女人,不可以!”昌十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鼻子一抽一抽的,泣不成声,“哥哥已经这么惨了,你不能再不要他。”
  蠢鱼儿,终于要上钩了。谢令仪暗自得意,决定再加把火。
  “我现在就去收拾金银细软。”她面庞坚定,说着便作势要起身,“免得到时候东西太多,一次性搬不完。”
  “不要!”对方到底急了,手忙脚乱一把拉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喊,“哥哥......哥哥没有你,会一睡不醒的。”
  谢令仪挑眉,脚步微顿,佯装不在意地问:“哦?为什么会一睡不醒?”
  昌十见她停下来,立刻抬起袖子胡乱擦了把脸,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倒出来,“哥哥他不能待在没有光,黑暗的地方,不然就会喘不上气,严重了还会昏迷不醒,这时候,就必须用他熟悉的东西,才能叫醒他。”
  “怎......怎么会这样?”谢令仪听完怔住。
  难道这就是他每晚回来,身子都虚弱的原因?她还以为闻应祈在外密谋什么事,有意瞒着她,所以才想着,抓昌十过来问问,看他会不会知道。
  “为何会如此,你知道原因,对不对?”她心头一紧,现在换她着急了。
  “都......都怪徐妈妈......”
  “徐妈妈?”
  昌十红着眼睛,哽咽着点头,“嗯......小时候我们......我们不听话,她就会把我们关禁闭。那石屋,没有一个窗户,白天晚上都很黑。没有水,没有吃的,也没人跟你说话。什么时候认错,就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呜呜呜......哥哥的病,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那......那你也被关过吗?”
  你这么小,也被关过吗?谢令仪指尖发颤,声音发涩,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昌十吸吸鼻子,低着头,“认识哥哥后,就再也没有了。”
  谢令仪呆呆望着眼前瘦削的男孩,心里五味杂陈。
  下一瞬,她便猛地起身,裙摆高扬,转身往花园外走。
  “哎,你去哪儿啊。”昌十一愣,泪眼朦胧地望着她。
  “天快酉时了,接他回家。”
  “等等,那我也要去!”他一听,急得立刻跟了上去。
  不料,谢令仪脚步一顿,冷冷甩下一句,“你不许去,另外也不许告诉他,我今日问你的事。”
  昌十顿在原地,半晌,嘴里才小声嘀咕,“那你也不许告诉郎君,我叫他哥哥。”
  ——
  午门前的空地上,华盖云集,马车错落。首辅府的桐油马车在这一片金碧辉煌中,并不打眼。
  眼见着日头西斜,一辆辆马车陆续离去,谢令仪心逐渐揪了起来,“璞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璞玉掀开车帘,望着地上的日影,估摸着,“回禀小姐,大约是酉时过半?”
  酉时过半……谢令仪皱眉,这马上天就要黑了,难道闻应祈又要披星戴月方归?等不及了,她撩开帘帐,便要下车。
  “不可,小姐!”璞玉见状,慌忙拦住她,“人多眼杂,万一被瞧见……再说,咱们也进不了宫啊。”
  谢令仪:“......”
  谁说她要进宫了?
  “无妨,这里马车差不多都走光了,没人会注意到。我只是着急,
  想下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若是不放心,可待在车里等我。”
  小姐都这么说了,璞玉哪敢违逆?她只得绷紧神经,护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她这厢盯着宫门方向,城楼之上,却也有人在盯着她。
  “那是谁?”
  听见贵妃娘娘发问,身旁的宫娥连忙抬头望过去,片刻后,方犹豫道:“好像是首辅大人的车架,听闻首辅大人月余前刚娶亲,那站在马车旁边的女子,应当就是他妻子吧。”
  首辅大人的妻子?那不就是谢令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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