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若非瞧着胤祺气度凛然,一身贵气,必然是个大客户,这掌柜的也不会将胤祺领去那儿。
  等他从那圆环的钥匙盘里将钥匙解下,将库房的大门打开。
  吱呀声响,厚重的木门推开,正屋的日头射入幽深的库房,里头的珍品被折射出斑斓模样。
  饶是以胤祺的见识,都得赞一句,确实珍贵。
  随着掌柜的走入,胤祺兴致稍微高了一些,他来粤地,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弄些罕见宝贝回去,倒手再赚一笔。
  胤祺从来没有想过采购低价物品。
  在康熙的励精图治之下,此时的大清朝也能说一句安居乐业,百姓日子不能说过得多好,但好歹有口饭吃,鲜见饿死人之事。
  甚至不少人家,在辛苦一年之后,也能又些余钱,能从铺子里买些东西。
  胤祺想着做生意,却从来没想过赚百姓的那三瓜俩枣,和小商小贩抢那口营生,不然就算康熙不动手,他都要无脸见人。
  堂堂阿哥,与小商贩争利,实在有辱斯文。
  胤祺的目标,从来都是高官巨贾。与身无长物的百姓相比,那些勋贵、官员、乃至富商,才是真的愿意为了新鲜玩意儿一掷千金之人。
  君不见贾赦为了几把前朝的扇子,就愿意花五百两银子,这还只是一个走向没落的国公家,其他手握实权之人,手头只有更散漫的,更别说江南的盐商们,在他们眼中,银子简直就不是银子,有些巨富,恨不得学着石崇,用蜡烛烧饭。
  寻常人碍于大臣们的权势,不敢露出手上的好东西,唯恐怀璧其罪,被人明谋暗夺了去,但胤祺完全没有这个顾虑,想着从他手上抢东西,莫不是活够了。
  掌柜的见着胤祺终于露出了一些兴致,擦了擦被闷出来的汗,果然是见过好东西的贵人,换了其他人,早就被这里头的宝贝惊地目眩神迷,哪里还会这么冷静的仔细挑选。
  想到这,掌柜的对胤祺更加上心,殷勤周到的介绍着。
  胤祺并不知掌柜的心思,见他口齿伶俐,将他有意的那些东西全都介绍地清清楚楚,胤祺的手略过金银珠宝,只在洋人的玩意儿上点过,并不一定如何珍贵,但确实是京中没有之物。
  至于他带去了京中,如何将这些货物卖出,那就更简单了,君不闻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胤祺是皇家人,他仗着身份的便利,送入宫中,那些官员巨贾之家,如何不会想方设法去买。
  定下了货物,与掌柜的谈好价格,不得不说,这家商行不愧能做到前三,掌柜不仅有眼力,他们做生意也算公道,报出的价格与胤祺这几日调查的相差无几。
  双方愉快地签订了协议,待这商行将货物准备好后,就能发往京中。
  胤祺很高兴,他买到了想要的东西,掌柜的也很高兴,这么一大笔生意,他家商行也赚了不少,掌柜的好像看着金疙瘩一样的看着胤祺,笑得格外亲热:“贵人,这是我们此地的凉茶,最是清凉解暑,人人都爱喝。”
  即使已经重新回了铺子,正午时分的太阳很仍旧灼热,屋子里摆着的冰鉴并没起到多少作用,胤祺手中的纸扇呼呼地扇着,前朝最有名的才子亲笔提的字都晃成虚影。
  听了掌柜之语,胤祺怀疑地看着眼前那黑黝黝的凉茶,将信将疑地抿了一口,只觉着犹如生嚼黄莲一般,从头苦到了脚。
  胤祺打了个激灵,勉强将凉茶咽下,却发现真的感受到一股清凉之意,将腹内的燥意浇灭,他稀罕地瞧着杯中物,却并不愿意再多喝一口。
  胤祺勉强转换话题:“说起来,真有一件事要劳烦掌柜。”
  那掌柜嘴角扯得更大,他不怕麻烦,有来有往才是长久的生意之法,怕的就是他想使力都无处使,掌柜连忙作揖:“谈何劳烦,贵人尽可吩咐。”
  胤祺遂将他南下的本意,找些洋人工匠回京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本这事,他让贾琏找海关监督办更是便宜,这也是他同意带着贾琏的本意,然而这一路走来,胤祺只觉着贾琏办事实在不靠谱,在见着贾琏收了海关监督送来的丫鬟后,胤祺彻底放弃了用他,不然还不知要给他挖什么坑。
  掌柜不愧在十三行浸淫多年,他略一思忖,笑着回话:“若是早些年,贵人想找工匠,真真不好找,但这几年,我听他们说,洋人打仗打得厉害,又格外的冷,说是什么无夏之年,地里长不出吃的,今年又赶上了一场地龙翻身,不少工匠坐着船跑过来讨生活,您要找哪方面的工匠,我帮您探听探听,说不得这能找到。”
  还有这等好事!胤祺眼前一亮,他挥着扇子的手更加用力:“真正有本事的,自然是多多益善。”
  反正他身为阿哥,宫里不会看着他饿死,多收些门客,又怎么了,更何况,他收的门客,还是被时人称为奇技淫巧之人,康熙与他那些兄弟甚至不会多想。
  还有更完美的事情吗。
  胤祺得意的想着,随手扯着领口,将扣子松了一粒。
  掌柜正待答应,却被胤祺这动作吸引了目光,突然好像看到了什么,他直直地盯着胤祺的脖子。
  那目光先是疑惑,随即确认,随后掌柜的便直勾勾地盯着,久久不移开眼神。
  舞文和弄墨手都放在了剑柄上,气得脸红脖子粗,竖子居然敢如此冒犯主子,他们等着胤祺的命令,随时准备给那中年人一个教训。
  胤祺也被掌柜的那灼热地目光盯得不自在,却又未从中察觉出淫邪之意,胤祺暗暗制住舞文和弄墨的动作,他掸了掸衣袖,站了起来。
  掌柜的骤然回神,他也察觉到失态,顿时脸红脖子粗的,低着头不敢直视。
  这让舞文和弄墨更加警惕,听说沿海一带流行契兄契弟,那人莫不是看上了他们的主子!舞文和弄墨挺着胸膛,不动声色地挡在胤祺身前,誓死捍卫胤祺的清白。
  那掌柜的突然见不到胤祺,眼中的失望如何都压抑不住。
  更可疑了!舞文、弄墨对视一眼,手中的剑欲要出鞘。
  胤祺骤然感觉到了杀意,他哭笑不得的对掌柜的说道:“可是有何困难?”
  “没有,没有,我亲自为您去寻访工匠,”掌柜忙回道,随即他搓着手,脚掌在地上碾着,笑得格外谄媚:“贵人身上的衣裳,不是是否是妆花缎?”
  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今日胤祺正经出门办事,正如贾琏拜访李烨之时,要换上他鲜亮的行头,胤祺也换下了当地百姓穿着的衣物,换上了从京中带来的衣裳。
  掌柜之前粗粗看过,只觉着胤祺富贵非常,却并未仔细打量他的衣裳,若非胤祺的动作让他仔细打量,还真就错过了宝贝,眼前贵人身上的穿着的衣裳,可不就是他们商行一直渴求着的妆花缎。
  妆花缎如天上云霞般灿烂,绣娘不知付了多大的心血,才能织出这缎,即使在大清,这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南京织造局每年织出的妆花缎全上贡入了宫中,民间绣娘并无此技艺,偶尔有些织坏了的流入民间,一间面市便遭众人哄抢。
  这家商行的东家有些门路,曾经托了不知多少人,弄到过一匹略微瑕疵的妆花缎,随着商队去了海外,一到那洋人的地方,他们见着这妆花缎,简直和疯了一样,捧着金子就来买,那匹妆花缎,给他们赚了不知多少钱。
  奈何洋人易找,妆花缎难寻,在那次之后,他们商行再也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够再得到妆花缎了。
  乍一见胤祺身上的衣裳,如何让这掌柜不震惊,他小心地将挂在胸口的眼镜擦干净戴上,恨不得将每一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是为了衣服啊,舞文和弄墨狠狠松了口气。
  但,他们这口气松的有点早了。
  胤祺低头瞧了一眼,他的衣裳多为宫中所赐,所用料子从来都是贡品,不仅这一件,行李里其他衣裳,料子也一件比一件名贵。
  胤祺随意地点了点头:“听福晋说,这料子是叫这名。”
  掌柜的眼神更加亮了,恨不得扑上来,将衣裳从胤祺身上剥下,这让舞文和弄墨重又警惕起来。
  最后的理智警告着掌柜,能够将贡品随便穿在身上之人,他的身份一定比他想象中更加尊贵,随意冒犯是真的活够了。
  想到这,掌柜只能更加殷勤,他撸起袖子:“贵人放心,我这就去为您找人。”
  见着掌柜的激动模样,胤祺心头一动,一个之前并未想过的念头浮现出来。
  他摸着下巴,新长出的胡茬在出门之前就被剃得干净,此时只略微带有粗糙之意:“不急,我们再聊聊。”
  日头往西边偏了些,胤祺从掌柜的话中弄明白了这妆花缎在海外的巨大价值,他此前隐隐浮现的念头再次出现。
  这妆花缎的织法握在江南织造局手中,每年的料子都送入了宫中,物以稀为贵,在大清,这料子只有得了康熙赏赐之人才有,市面上基本不流通,可谓是身份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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