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为首那个穿着黄色阿哥服的人,明明笑得格外温和,却让他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啷一声,准噶尔的残部瞬间将手中握着的腰刀扔到地上,立即投降。
等到费扬古带回康熙圣旨,中路及东路趁热打铁,攻入准噶尔残部时,就见着西路营地里的准噶尔俘虏越来越多,一个帐篷甚至都不能放下,多搭了几个帐篷给他们。
这是什么,这不是噶尔丹残部,这就是军功啊,甚至都不用出征,一个个的军功便前赴后继地赶了过来。
这让原本还因为中路和东路去了噶尔丹部落而愤愤不平的费扬古,瞬间愉快起来,他笑着去了胤祺的帐篷,将康熙赏赐的东西给胤祺送了过去。
康熙本就是严父,他对于所有儿子都是严格管教,要求所有人都有出息,除了胤祺。
胤祺是被皇太后养大的阿哥,自幼便不在宫中长大,也没有入过上书房读书,对于胤祺,康熙是抱着放弃的态度。
因此在朝堂上,胤祺说辞官便辞了,康熙没有给任何惩罚,也没有将他重新征召。在康熙眼里,胤祺这个儿子,是他送过去讨皇太后欢心的,他对胤祺同样也没有任何文治武功的期待,就算胤祺再纨绔,再恣意妄为,他也不会生气,随便胤祺做什么,偌大的大清,还养不起一个郡王不成。
不然换个人跑去粤地经商,康熙可不会这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更何况,如胤祺这般的阿哥,正是康熙留给新帝的施恩对象,等新帝登基,总得给个亲王的爵位。
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让康熙渐渐发现,他这儿子,不似他想象中的那般不学无术,甚至还能说上一句允文允武,尽管没有受宫中的教育,他比长在宫中的阿哥不差半分,甚至要强上许多,康熙欣喜之下,给胤祺赐了他戴惯的扳指,让费扬古带了回来。
当然,对胤祺的安排,也需要重新考虑。
康熙赏赐贴身物件,是极大的荣耀,但胤祺见着费扬古郑重捧着的托盘,也不过是恭敬地向中路的方向行礼,向康熙谢恩,眼中却没有多少激动之色。
这让费扬古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了几分,康熙同样也给了他赏赐了一个贴身玉佩,费扬古从拿到的那一刻起,便如同踩上了浮云,轻飘飘的。
枉比五阿哥虚长多岁,竟然还没有他冷静,费扬古反思着自己,也镇定下来,小心地讲玉佩贡起,拉回飘了的神智,重新冷下脸,出去吩咐防务。
在一波一波的人涌来,被俘之后,准噶尔放弃了噶尔丹,噶尔丹的侄子策旺阿拉布坦率人往伊犁逃去,在伊犁重建王庭,伊犁路途遥远,粮草供应不足,康熙只能遗憾止住追捕,暂时放过策旺阿拉布坦。
尽管仍有遗憾,但此次大清出征的目的已经达到,喀尔喀蒙古彻底被大清管辖,鄂罗斯停止对准噶尔的援助,大清的边疆得到了长久的稳固。
康熙意气风发,宣布了此战的胜利,启程回銮。
随军出征的人,无不喜气洋洋,押解着俘虏,往京中而去,路上一个个的都在算着,回京之后能得到的封赏。
胤祺没有算过他的功劳能得什么赏赐,与中路军汇合后,对着胤褆和胤祉暗戳戳嫉妒的眼神,他也不如何在意,此时胤祺只想着一件事,还有多长时间才能与黛玉相见。
胤祺归心似箭,他日日在舆图上算着行程,很不能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他一人策马回京,路上分分秒秒都是焦灼,他只想早点回到郡王府,早一秒看见黛玉。
被胤祺如此思念着的黛玉,此时却不在郡王府里。
翊坤宫中,萨满举着法器,在屋子里念着经,做着法,烟雾缭绕中,老老少少的太医站满了一个院子,苦药汤子的味道在屋子里萦绕数日,久久不散,宜妃鬓发依然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神情瞧着却格外的憔悴,两个眼眶红肿的吓人,整个人都没有力气地靠在黛玉的身上。
却是因为宜妃的小儿子,胤禌病了。
原本是个小小的风寒,不知为何,一日重似一日,迟迟未好,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快把胡子揪断了,也没有什么好方子,渐渐的药石无医。
太医只能摇头叹气,求宜妃节哀。
大清阿哥的夭折数量本就居高不下,在大阿哥长成之前,宫中不知没了多少阿哥、格格,这些年也不断的有人夭折,但胤禌都已经长到了十一岁了,再过两年都能娶妻生子了,如何能让宜妃接受他要离开的事实。
宜妃昼夜不歇地守着胤禌,黛玉闻言,唯恐宜妃身子出问题,也是日日天不亮便入宫陪着宜妃,直到夜间下钥才能回来。
但胤禌状况却一日坏似一日,气若游丝的,好似随时要撒手人寰。
宜妃眼眶红肿,握着黛玉的手,只差把自己哭昏过去,黛玉暗暗叹了口气,到底不忍让宜妃如此伤心,试探着问道:“额娘,如今太医院的大夫都已经看过了,也没个好主意,我斗胆有个想法,不若请人去民间搜罗名医,不拘是医堂还是游方道士,也不拘是大清的还是外国的,只要有法子治十一弟,便重重有赏。”
宜妃此时已经陷入了绝望,黛玉这话,便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她紧紧抓着黛玉的手,忙不迭点头:“我的儿,还好还有你在我身边出主意,我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先将胤禌救回来再说。”
说完,宜妃便派人给胤禟传话,让胤禟在外头搜罗名医。
胤禟本就极为孝顺,更加之他与胤禌从小在翊坤宫长大,兄弟之间感情深厚,得了宜妃的传话,撸起袖子便不遗余力地全京城走访,各个大夫全都往宫中送去,一个个的大夫把脉,相继摇头,直将宜妃枯槁的心再次烧灼成灰。
黛玉瞧着胤禌惨白的脸,干裂的嘴,心里很不是滋味。
胤禌是胤祺一母同胞的弟弟,两人长相很是相似,望着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胤禌,黛玉每每总会想起在战场之中的胤祺。
刀剑无眼,也不知胤祺在外头有没有保重身子,又有没有受伤,黛玉不敢想象,若躺在床上生命悬危的是胤祺,她该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黛玉便心如刀割,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
也不知是由于黛玉本就体弱,又思虑过甚,还是由于癞头和尚的批命,她与胤祺不能长久分开,没几日,黛玉也倒在了病榻之上。
第182章 承诺(正文完结)
春日已尽,院子里的黄花掉了一地,蛰伏了一年的蝉重又钻出了土,在树上叫得正欢。
雪雁坐在廊下,用蒲扇小心地将红泥炭炉里的火烧旺几分,亲手替黛玉熬药,过了夏至,日头一天比一天的热,廊下的风都带着灼热的气息,没多久,雪雁便满头满脸都是汗,她听着吱吱叫个不停的蝉,更是心烦意乱。
撸起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汗,将蒲扇放下,走到外头的值房,见着歇晌的小丫头,恨恨道:“都在这里躲懒呢,还不快把这些知了粘走,吵到主子仔细你们的皮。”
一个个小丫鬟噤若寒蝉,色弱着等雪雁出了这无名火,才拿着粘杆去粘树上的知了,到时候拿去大厨房,加点钱央求婆子们炸一下,好吃的紧呢。
“雪雁,”等雪雁重回廊下,药熬得正好,她小心地将药倒进药盏,捧进了里屋。
“福晋,喝药了。”雪雁顿了顿,扬起笑容,将药送到黛玉榻前。
黛玉仍恹恹的,她靠在引枕上,笑着打趣:“雪雁姑娘好大的威风。”
雪雁暗暗叹了口气,冷着脸说道:“再不多敲打几句,一个个都要反了天了。”
雪雁本不是这么苛刻的性子,实在是黛玉这次病得凶险,黛玉本就娘胎里带了弱症,最是劳累不得,奈何这几个月事情全都赶到了一堆,先是五阿哥随军出征,再是十一阿哥重病,她家姑娘白天入宫安抚宜妃,晚上还要担心五阿哥在战场上的安危,一来二去的,便病倒了。
雪雁只能想法子将郡王府管住,不让黛玉在病中更多的操一份心。
黛玉自是知晓雪雁的心,遂也不再多言,只接过药汤子,也不等劝,摸着正是能入口的温度,眉头都不皱的饮尽。
黛玉这一病,病了许多日,就连宫中传来消息,十一阿哥在传教士的治疗下,身子已经大好,都没能让她提起劲来。
黛玉倚着床头,夕阳从琉璃窗而入,将窗下的书桌渡上一层暧昧的金光,黛玉透过琉璃窗瞧着外头的景色,春日的繁花全部掉落,花木变得绿油油的,只有从地上残留的几片花瓣,能见着春日的余韵。
到底,今年的春色,没能和胤祺共赏。
黛玉暗暗叹口气,吩咐雪雁将熏香换成清凉解暑的松针香。
雪雁忙领着人将窗户打开一道缝,夜风将旧的味道卷起,捎带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松针之味,好似是深山之中刚刚下过一场骤雨的湿润。
都已经胜了,胤祺也该回了。
蛰伏了一年的蝉,从土里钻出,在树上纵情地叫着,在这漫天的蝉鸣声中,黛玉蹙着眉算着大军的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