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16章 冬令时 “你不会也是吸血鬼吧?”……
  秋季的伦敦阴冷多雨, 许恩霖走过一片荒芜的小院,踏上台阶摁响门铃。
  不多久伴随咔哒一声轻响,大门拉开一条细缝, 他抬眼,和屋里的人视线轻撞。
  许恩霖的第一反应是这浅粉色头发好扎眼睛。
  再然后他愣了两秒, 微微蹙起眉头, 在心里问自己:她高中是不是有个绰号叫巴啦啦小魔仙来着?
  “来啦?”麦初松开把手, 侧了下身子让他进屋。
  “嗯。”许恩霖礼貌道谢, 抬步跨过门槛。
  “莫知都跟我说了, 还让我照顾好你。”麦初右手拿着一颗鲜红色还挂着水的彩椒, 怀里捧着一罐酸奶。
  许恩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她将彩椒蘸满白色黏稠物后放进了嘴里。
  嘎嘣一声脆响, 他绷直嘴角,也不知道是哪国的饮食风俗这么猎奇。
  前面的女孩突然停下脚步,许恩霖心一紧,抬头立正一脸严肃。
  麦初咽下嘴里的东西,看着他问:“可以吗?”
  许恩霖压根没注意她前面说了什么,慌乱中点了点头, 答应说:“行啊。”
  “就怕你那间隔音不太好。”麦初踏上一级楼梯,猛地想起什么, 回过头看向许恩霖空空如也的双手问, “你行李呢?”
  许恩霖扭过身子给她看背上的双肩包:“这儿。”
  “就这样啊?”
  许恩霖“嗯”了一声, 扯开嘴角自嘲一笑。
  也许是过去几个月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足够戏剧性,一开门发现空空荡荡的屋子, 许恩霖甚至想到了中介给他的是万/能/钥/匙,而他走错房间了,都没料到自己是被入室盗窃了。
  从过冬的衣服到桌上的烧水壶, 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许恩霖打开每一格抽屉每一间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遍,还好歹徒漏了阳台,他起码还有一身换洗衣物。
  他把这事告诉了中介,全程心如止水。
  等待警察上门的期间他坐在门口翻阅社交平台,看到不少人发帖说有相同遭遇,他心里勉强好受了些。
  有一条评论说:你看看你家门口有没有一张硬卡片。
  许恩霖垂眸向下,居然还真有。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卡片,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将后半句话看完。
  【那很可能就是作案工具。】
  哧一声,许恩霖发自内心地笑了。
  “电子产品什么的在身上就已经是万幸了。”麦初展开双臂,“欢迎来到异国他乡。”
  许恩霖看看她张开的怀抱,又抬高视线看看她,他初来乍到不太懂,这是在和他打招呼吗?
  他刚迈步要抬手,麦初就收手回身继续往上走:“原来那间次卧现在住了一个台省来的姐姐,她基本到了晚上才会回来,她挺安静的,你放心。”
  许恩霖双手在空中抓握了一下,抱住自己胳膊咳嗽了声,说:“好。”
  “你的房间在主卧隔壁,之前是用来放杂物的,面积不算大,已经让人收拾过了。”麦初摁下门把手,打开墙上的开关,“就是没有自己单独的卫浴,楼上楼下都有公用的卫生间,你选一个用就行。”
  许恩霖往里张望一圈,点点头说:“挺大的,比我那套studio好多了。”
  “中介有说会赔偿吗?”麦初回过头问他。
  许恩霖摇头:“怪我没锁好门。”
  “正常,别想了,就让这事过去吧,这是每个留子成长的必经之路。”麦初指了下隔壁房间告诉他,“房东就住你隔壁。”
  屋里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垫,这会儿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商铺开门,但现如今许恩霖哪儿还挑什么,今晚不用睡桥洞他就感恩戴德了。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许恩霖回头看了眼,又得到一次对视觉的猛烈冲击。
  橘红的脑袋上顶着银白色的头戴式耳机,松松垮垮的牛仔裤外套了条格子裙,酒红色外套毛领张扬,里头是件轻薄半透的灰色衬衫。
  许恩霖从没觉得自己的眼睛这么忙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把视线落点放在哪里。
  麦初朝外看了眼,扬声问:“你要出门啊?”
  那位潮男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晚上回来吃饭吗?”
  男孩歪着脑袋趴在门框上,脸上妆容精致,俏皮地眨眨眼睛说:“应该不回来了。”
  麦初摆摆手:“去吧去吧。”
  对方看着年纪偏小,应该是合租的室友。
  许恩霖摘下肩上的背包,问麦初:“房东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跟他谈一下房租。”
  麦初抬起下巴指了下门外:“他刚走。”
  “……”许恩霖呆愣两秒后提声反问,“他是房东?”
  “对,这是他家房子,他学艺术管理的,比我们小两届。”麦初咬了口手里的彩椒,说,“我们都叫他少爷。”
  许恩霖点点头,低声跟念了句:“少爷。”
  “你之前房租多少?”
  “四百每周。”
  麦初拔高音调:“这么贵?”
  许恩霖试图解释:“离学校近。”
  “离小偷也挺近的。”
  “……”
  麦初把最后一口彩椒塞进嘴里,咧开嘴角呵呵笑了笑:“你放心,这块儿是富人区,治安还是挺好的。”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外头正对着小院,视野开阔,只可惜伦敦晴天很少,多数日子都是雾蒙蒙的阴天。
  “我是免费住的,你算我朋友,你就这么住着也行,你要是过意不去就每周交个一百意思意思。”
  “好。”
  “你……”麦初原本要说“那你收拾收拾吧”,但眼见着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收拾。
  她改口问:“你吃饭了吗?”
  “从食堂吃了过来的。”
  “那肯定是没吃饱。”麦初越过他走出房间,“下来吧,我煮个面,我也还没吃。”
  “好。”
  许恩霖活到二十二岁,人生不说顺风顺水,但也一路无虞。
  他平稳地上学,平稳地高考,平稳地上完本科,又平稳地考上了研究生,然后人生急转直下,他在短短的一个月内成了四处碰壁无人认领的“学术孤儿”。
  这四个字是师兄姐们取的,本意是调侃和同情,但这困境切切实实落在自己头上,许恩霖很难不感受到几分冷嘲热讽。
  导师引咎辞职,同门的师兄姐要么临近毕业、要么手握重点项目,只剩他没有退路,也看不到前路在哪儿。
  从小被捧着长大的优等生第一次学会了低声下气地求人,有的老师讲话直接,不收就是不收,也不愿意再给他时间细聊,有的老师还算委婉,安慰了他,也给他指了几条方向。
  系里一团乱,辅导员近来头疼得很,她把许恩霖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份申请表。
  “本来你才研一,出去交换还太早,但现在情况特殊,你要是愿意就填表办手续吧,语言课程已经开始了,我等会就把你拉进群里,就当是个机会锻炼锻炼自己。”
  许恩霖捏着薄薄的几张a4纸,除了低下头道谢也没什么别的选择。
  他最近总觉得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有时候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能神游出窍,然后猛地一惊醒,四顾茫然,得站在原地想一会儿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去。
  “你吃不吃辣啊?这个酱是我自己熬的。”
  女孩的声音逐渐清晰,许恩霖掀眸看向桌对面的人,视线重新聚焦。
  吊灯的暖光驱赶了阴天的沉闷,锅中沸腾冒着白汽,麦初穿着蓝白条纹的围裙,卡通头箍压住乱糟糟的碎发,两只手都没闲着,又是捞面又是煎蛋,在灶头边好一通忙活。
  在今天之前他对麦初最大的印象就是文科班那个成绩很好的女生,高中毕业后两人就没见过,好像听谁说她出国读大学了。
  “就是没买到黄豆,我只能拿鹰嘴豆代替,看着还行,但味道是肯定差了点。”麦初用筷子搅拌着面,继续絮絮叨叨。
  许恩霖摸摸眉毛,突然挺想笑的。
  也许是因为她和他出生在同一个地方,也许是她和他不算熟悉但也不陌生,也许只是因为她做的豌杂面实在太香了,在这样一个光线昏沉的下午,他渐渐放松下来,竟然在异国他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踏实。
  “麦初。”
  “嗯?”麦初抬头看向他。
  “谢谢你。”
  “客气什么,都是朋友。”麦初将金灿灿的煎蛋夹到拌好的面上,“好了,吃吧。”
  许恩霖把一碗豌杂面吃得干干净净,他其实不太能吃辣,后半碗整个口腔都冒着烧灼感,但又舍不得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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