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乔漾拿下一只手隔着被子拍了拍麦初,刚要张口就被门铃声打断。
  “谁啊?这么早。”
  “不知道。”乔漾撑了下床面站起身,“我去看看。”
  “嗨。”门后的人一脸疲态,这声招呼也打得有气无力。
  乔漾上下打量莫知一眼,发现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大哥,你别告诉我你一晚上没回家啊。”
  “嗯,我来拿车。”莫知跨进屋里,问乔漾,“你家有没有什么吃的啊?”
  “冰箱里有奶黄包,我再给你泡杯豆浆?”
  “行,都行。”
  麦初裹着外套从卧室里走出来,和莫知对上视线,又双双挪开。
  “你随便给我拿颗糖也行,再不吃点东西我感觉要低血糖了。”莫知站在客厅里喊。
  “来了来了。”乔漾用筷子搅了搅豆浆粉,把杯子递给莫知说,“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嗯,我等会还得…...”
  衣袖突然被人抓住,莫知偏眼收了声,麦初紧皱着眉头问他:“你手怎么了?”
  他目光落过去,看到手背上那一大团乌青的血瘀后“靠”了一声:“我说刚刚摁门铃怎么感觉手使不上力。”
  “你撞哪儿了?”
  “估计是昨天那个受害者家属倒下来的时候我扶了一把,撞排椅上了。”
  “家里好像有云南白药的。”乔漾说,“我去找。”
  “怎么样啊?那人抓住了吗?”
  “当场就制服了,他本来也没想逃。”莫知仰头灌了一大口豆浆,一晚上没合眼,他这会儿头昏脑胀,太阳穴附近一突一突地跳。
  “那伤亡情况呢?”
  “都在医院抢救,有几个只受了点皮外伤,情况还好一点,有一个好像被捅到肠子了,已经喊了省里的专家赶过来。”
  乔漾一听感觉自己身上都在疼,耸起肩膀抱住胳膊说:“以前也在新闻上看到过这种事,但突然出现在身边…...我想想都觉得恐怖,我们前几天还一起去那吃火锅了。”
  受害者基本都是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女性,麦初也同样后怕,点点头说:“希望都没事。”
  “幸好昨天晚上你们都在家里。”莫知说,“不然我得急死。”
  “那混蛋真精神分裂啊?”
  “精神分裂算不上,不过也不太正常,没工作没钱,看到有人说在商场里看到他老婆了就拎着刀去了,估计就是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莫知拿下嘴边的杯子,问她俩,“几点了啊?”
  “七点一刻了。”
  他把剩余的豆浆一饮而尽,起身说:“那我赶紧回所里了。”
  “还要回去啊?”
  “今天市局领导要来,我等着挨骂呢。”
  “你挨什么骂?”麦初问他,“昨天晚上又不是你当班。”
  莫知叹了声气,想到这事就头疼:“那傻叉前两天来报过案,说老婆失踪了,我跟同事看他一身酒气讲话也颠三倒四的,一查个人信息又显示未婚就没理。”
  乔漾“啊?”了一声,问:“那个不是他老婆吗?”
  “没领证,外地人,你们别说,我都怕是没到法定年龄,也不知道两个人哪里认识的,估计是看他那副死样子就跑了。”莫知扶着门框换好鞋,“我走了啊。”
  “诶。”麦初叫住他,往他口袋里塞了两包饼干。
  莫知垂眼看着她,咧开嘴角问:“不生我气了啊?”
  “看在你为人民服务的份上原谅你了。”麦初冷着脸瞪他一眼,叮嘱说,“小心点啊,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我叫了代驾的。”莫知握着车钥匙挥挥手,“走了朋友们,祝我还能活着回来。”
  事情一出各部门都警铃大作,马上就是年底,这事影响恶劣,问责起来谁都逃不过去。
  莫知坐在会议室里,和周围的同事们一样,垂着脑袋绞着手,听主位上的领导严肃批评他们的工作态度和效率。
  缺少睡眠的大脑像台破旧的机器,运行迟缓,耳边嗡嗡地响。
  他偶尔偷偷抬一下眸,一片黑压压的制服里头女孩很显眼,面容白净,视线微垂,坐姿笔挺。
  祝欢的头发长了些,整整洁洁地盘在脑后,这次她是跟来做受害者家属的安抚工作的。
  莫知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心里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
  果然,再见面时人家就是领导了。
  他摸摸鼻子,低下脑袋恢复肃穆的神情。
  挨完批都快傍晚了,夜色一点点吞没城市,领导终于松口散会。
  莫知一个下午喝了三杯咖啡,立刻起身直奔厕所。
  右手手背的淤青不知道几天才能散,当时手腕也跟着别了一下,一抬骨头里面就又酸又胀。
  偏偏水龙头是一次性出水的,他光靠左手没法一边按着一边洗,上上下下的快在这磨叽半分钟了。
  视线中多出一只手,水流稳稳涌出,莫知道了声谢,伸手过去快速冲了一遍。
  他甩着手上的水珠回头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清瘦的背影边缘模糊。
  莫知挤了下发花的眼睛,这会儿已经感受不到什么困不困,只觉得心脏在胸膛里跳得乱糟糟。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结束,出门一吹冷风他抹了把脸,拿出手机想问问群里谁家有饭吃。
  旁边的车响了声喇叭,有人喊他的名字。
  莫知握着手机弯下腰,隔着车窗和里头的人说了声“嗨”。
  “我送你吧,你回家?”祝欢打开副驾驶车门的锁。
  “不用了,我车在的。”
  “你手能开?”
  “我…...”
  祝欢打断他:“上车。”
  身后同事们来来往往,莫知不敢多扭捏,利索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女孩的车里总是弥漫着股香味,乔漾车里也是,也不知道她们用了什么香片或香薰,不算浓烈,还挺好闻的。
  莫知扣紧安全带,咳嗽一声偏头望着窗外。
  车开出一段路,祝欢忽然开口问:“能聊聊吗?”
  这女孩一向直接,每次都带着点不管不顾的气势,让人不知该说是勇敢还是莽撞。
  莫知垂着眼睛笑了笑,乔漾说的挺对的,某些方面他俩确实像。
  “下班了就别骂我了吧。”他故意喊了声,“领导。”
  “不聊这个。”祝欢转动手里的方向盘,把车停到了路边,解开安全带说,“下来。”
  大桥对岸高楼耸立,是新建的开发区,华灯初上,霓虹闪烁。
  看着女孩熟练地抽出烟往嘴里一叼,莫知眉头微抬,讶异道:“怎么都抽上烟了啊…...”
  桥边风大,祝欢用一只手挡着,咔哒一声摁下打火机。
  白雾被风吹散,她拿下嘴边的细烟,说:“办公室里的老头都抽,不都说二手烟危害更大吗,那我不如抽一手的。”
  “那也……”莫知没往下说完,他没有什么立场能开口劝她戒了,只能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恶毒啊?”问这话的时候祝欢声音里是带着笑的,不算质问。
  莫知别过头“靠”了一声,有些羞恼:“乔漾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祝欢指尖轻弹烟身,火星子坠落着熄灭,她将烟放回唇间。
  其实乔漾是当个笑话说给她听的,但祝欢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注定了她心眼子多,她听出来那话里的深意了。
  以前乔漾鼓励、看好自己,这次却是想劝她放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登记新生信息的时候。”
  “我有想过,但我觉得不应该啊。”祝欢偏头看向身边的人,玩笑说,“你要知道了你不应该就从了?你们男人不是巴不得吗?”
  莫知也勾起嘴角,问她:“那我在你心里就这种人啊?”
  他又问:“如果我真是这样的人,那还有什么喜欢的必要吗?”
  祝欢立刻说:“怎么没有?野心勃勃的坏男人很迷人啊。”
  “哇。”莫知看了她一眼,“你们都这么叫凤凰男啊?”
  祝欢短短笑了声,抽着烟没说话。
  “可惜我不是,我就是个特别俗特别普通的人。”警服不算保暖,风吹得有些冷,莫知双手插着口袋,望着繁华的对岸开口说,“我妈是报社记者,我爸是电视台的编导,小时候他们俩忙起来能整天整夜不回家,我是被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轮流照顾着长大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追求,想要的生活也很简单,稳定的工作,相互扶持的爱人,有空了就和朋友聚聚,万一生到个调皮的小孩,我就和孩子妈猜拳决定明天谁去家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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