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卷起地上的落叶刮擦在马路畔,发出吱吱的声音。
  街边卖烤红薯的小摊盖着棉被,还是有些热气从被子里冒出来。
  老板时不时掀开那层被子,将一个又一个香喷喷的红薯像变戏法一样拿出来。
  距离放学有一会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学生还在外边逗留着。
  我的脸被冻红了,手还别扭地揣在兜里。
  小胖子买了两个红薯,热腾腾地拿在手上。
  我们俩并排走着,谁也不说话
  突然一只手又伸到了我的面前,这次举着一个大红薯。
  冬天天总是黑的格外得早。
  有时黑得那么早,早的连街边的路灯都还没上班。
  月亮也不营业。
  唯一的光亮就是仅靠在路边商店的微乎可微的灯牌了。
  昏暗的街上,路人都行色匆匆,缩着脑袋,搓着两只手。
  我们俩沉默不语地走着,握着热腾腾的红薯,谁也不肯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终于某些急性子的人又忍不住了。
  「你爸呢,不是说来接你?」
  「嗯,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噢!」
  「嗯!」
  「呃……」
  「啊?」
  「你叫啥来着?唐哲?」
  「嗯。」
  「谢谢你的红薯啊,唐哲!」
  「钱朵莱,是我谢谢你!」
  4
  那天以后我们俩终于打破沉默。
  有时候还是会说那么几句话。
  内容大致都是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日子也并没有因为那件事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小胖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发呆发呆发呆。
  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学习学习学习。
  唯一的变化就是大家好像心照不宣地把对方当成了熟悉的人。
  仅此而已。
  可能是由于本人的学习成绩太过优异,名字很快就响彻全年级。
  所以一些不该注意到我的人找到了我。
  有一天,某个初二的高年级找到了我。
  短发浓妆紧身裤,不穿校服豆豆鞋。
  靠,这不就是那天校门口遇到的那个,疑似南门口老五的短发太妹。
  我扭头就走。
  结果就被她拽住了。
  「钱朵莱?听说你特拽啊?」
  我一听这个话,就感觉为什么这种恶心的台词在现实生活中真的有人能说出来。
  又油腻又恶心又傻逼。
  还非得和我搭边。
  让我一下子能想起小时候看过的某些霸道校霸爱上我的经典桥段。
  我笑嘻嘻地点头。
  「嗯嗯嗯,哪里哪里,没有你拽。」
  说完我就甩开她闪进了教室。
  正好上课铃响了。
  我坐在座位上,心有余悸地缓了缓。
  旁边的唐哲看到我这副死里逃生的样子。
  胖手转了转笔。
  「你怎么了?」
  「没事,碰到一爱慕者非要纠缠我。」
  啪嗒一声。
  不知道谁的笔掉了。
  我懒得关心了,仅存的精力支持不了我看戏的姿态。
  临近放学。
  我再一次思考对策。
  今天怎么回家去。
  那些人难缠的要死。
  那个女的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真是的,不能乖乖地学习去吗!
  实在不想学就不能干点遵纪守法的事情吗!
  非要在这种三四线小破城市里耀武扬威欺负弱小。
  真烦人,现在要怎么办。
  一出校门被围着打怎么办。
  我失魂落魄的再一次扶住门框。
  发呆乱看的时候。
  就看到了……
  从老师办公室刚出来的唐哲拿着卷子往这边走。
  我抢先开口。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
  「老师叫……」
  「噢!」
  「那你呢?」
  「少管。」
  「……一起走吗?」
  「好吧!」
  可能是放双休的缘故。
  唐哲他爸来接他了。
  开了一特气派的车。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牌子。
  反正看着很有型。
  唐哲开了后车门让我先上。
  然后自己慢悠悠地坐上来关门。
  我一上车就赶紧说了一句。
  「叔叔好,麻烦叔叔了。」
  坐在驾驶座的男人转过头笑眯眯地也和我问好。
  「你好你好,你是小哲的同桌吧,经常能听到他提到你。」
  刚上车的唐哲瞬间开口打断他爸。
  「爸爸,开车。」
  和唐哲他们道别以后我回到了家。
  还在感慨。
  唐哲和他爸爸不太一样。
  唐哲是那种呆呆的小胖子。
  话不多,穿的衣服也很单调,都是纯色的衣服。
  唐哲他爸爸还挺健谈的,父子俩的性格还蛮不一样的。
  在家度过了一个简单的充实的愉快的周六周天。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
  多了一项公示批评。
  校长难得发言。
  有一个熟悉的名字被念了出来。
  「初二 4 班李 x 悦,多次无故旷课,顶撞师长,于 2015 年 11 月 23 日于望月小区 x 栋地下室,召集多人对其同班王同学进行多次殴打最终导致王同学终身残疾,目前李 x 悦已被梧桐市公安局依法拘留。因其行为之恶劣,社会影响之大,为严肃校规校纪,决定给予李 x 悦同学开除学籍处分。希望广大同学应以为戒…………」
  校长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被喇叭传遍了一整个操场。
  瞬间掀起一阵浪花,人群开始躁动起来。
  大家一下子都开始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李 x 悦嘛,初二那个短头发那个女的。」
  「是不是那个不穿校服的女生,常打巨厚的粉那个。」
  「不是说她妈妈还去校长办公室求过吗?听说是专门从老家赶过来,然后跪在那里哭。」
  「求有什么用,她和几个人把他们班一个女生直接快打死了,人家姑娘的爸爸妈妈直接报警起诉了,而且不接受和解。」
  「真是活该啊,平时就老是欺负别人,她这也算罪有应得。」
  「就是说啊,哎哎,我还听说,她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还怀孕呢!」
  「啊?真的吗?我靠我靠,对对对,我也经常听说他们那群人里面要是女孩子没钱,就得靠和社会上的那种男的那个……才能有靠山。」
  「是啊,听说她还要回乡下去,待产呢……」
  「不念书了吗?可是才初二啊!」
  「害,他们可不像你这样想,他们不会觉得打人怀孕哪里有问题。」
  「唉!」
  「……」
  不知是谁叹了一口气。
  我两只手缩在口袋里。
  脖子也缩回围巾里。
  我难得的没有看英语单词,我发着呆。
  李 x 悦,我知道她,就是找我茬那个女生,本来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还在想以后看见她怎么办。
  结果今天早上的升旗她就被开除了
  我忍不住唏嘘,但是却并不同情,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勇敢的去承担责任
  这和年龄没什么关系。
  5
  隆冬总是有一股刺骨的寒冷天天卷袭着我。
  向空中哈一口气都瞬间成白雾。
  我裹着厚棉袄瑟瑟发抖。
  冷的不想从座位上站起来跑到后边的饮水机那里接水去。
  唐哲就会默默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拿着我的水杯和他的水杯一起去接水。
  热腾腾的水杯抱在怀里,一下子好像就能驱赶冬日里的寒冷。
  我也没什么心情看书了。
  总算是能体会到《送东阳马生序》里「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是什么感觉了。
  上节课是代课老师上的语文课。
  叫到了我的名字,可能是口音的缘故,代课老师叫我的名字直接叫成了钱多来。
  还说我起了个好名字。
  顿时哄堂大笑,全班都转过头来看我。
  似乎是想看看我的窘迫。
  很不巧。
  本人是一个内心坚强的孩子。
  我不为所动地坐在那里,宛若一尊佛像。
  笑呗,能怎么样。
  休想看到我因为你的目光而自乱手脚。
  倒是旁边的唐哲时不时看我两眼。
  好像想说什么。
  下课了,有几个犯贱游击队来了。
  凑到我的桌子前。
  开始阴阳怪气嘲笑我的名字。
  「钱多来钱多来,钱多来家没有钱,穿着破鞋背着包,一摸兜里没一毛。」
  我后来闲得无聊和道士聊天,他们说嘴上不积德乱讲话都是口业,以后下去了是要清算的。
  暂且先不说这个话的可信度,但是他们当时这个话一说出口,我确实想让他们直接下去拜访阎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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