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六皇子接过缰绳,让孟跃低头在他身侧躲一躲。
  奈何两人之间差了四岁,十六皇子的个子不能将孟跃完全遮掩。
  他一边想法子,一边安抚孟跃:“骑射师傅人很好的,若他认出你,我…我就求求他不要说出去。”
  孟跃猝不及防被逗的笑出声,缓了缓才道:“哪里要殿下去求人。待会儿我们这般…”声音匿在风中。
  俩人驾马跑了大几个来回,最后一圈十六皇子将孟跃放在演练场东边,而后独自驾马驱向西边的骑射师傅等人。
  “殿下,那位小公公怎的了?”
  十六皇子朝骑射师傅张开双手,理直气壮让人抱下马,面不改色道:“有点事情叫她去办。”
  骑射师傅会意,不再多问。
  十六皇子装模作样又训练了一会子,甩着满脑门的汗水,急吼吼回春和宫。
  盛夏时节,满园芬芳,奈何骄阳灿灿,来往者也无心欣赏。
  孟跃一路疾行,远远的瞧见一抹绚丽色彩,定睛一瞧,竟是淑贵妃。
  孟跃来不及猜测贵妃娘娘怎会在此,一个闪身没入竹林。
  她只盼着对方快些走,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也不知哪个倒霉的小妃子撞上淑贵妃,受了一通训斥,在花园石路罚跪。
  且不提日光酷热,那御花园小径是鹅卵石铺就,凹凸不平,跪上一个时辰,两三日之内怕是不能好好行走了。
  孟跃听着小妃子的啜泣声,冷不丁想起太子妃的母家,听说也是书香世家。
  从前皇后与淑贵妃还扯了一张和气假面,如今几要撕毁。
  俩俩相斗,殃及无辜。
  一个时辰后,小妃子被宫婢搀扶着,一瘸一拐离去,孟跃才从竹林后走出,忽然目光一凝,飞脚踹起石子击向西面儿树间。
  “好利落的身手。”一道修长身影从绿林掩映间跃出。
  一身锦绣长袍,雅致风流。
  孟跃微惊,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六殿下,不知殿下在此,奴婢冒犯,恳请六殿下恕罪。”
  六皇子笑道:“不知者无罪。”
  日头西斜,天边晚霞烈烈,万物都蒙了一层温柔的金光,六皇子踏步而来,霞光勾勒他的眉眼,剑眉星目,英武不凡,他见眼前小太监有些眼熟,盯着孟跃的脸细瞧:“原来是你啊。”
  孟跃抿了抿唇,不语。
  六皇子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你每日都来接十六下学,本殿记得,你好像叫悦儿。”
  “回殿下,是奴婢。”
  六皇子挑眉:“怎的作太监装扮?”
  孟跃含糊推脱:“是主子的意思。”她低下头,含胸缩背,毫无气度可言。
  六皇子舒展的眉目渐渐蹙起:“本殿又非洪水猛兽,你这般畏怯作甚?你方才那股锐利劲儿呢。”
  孟跃张了张嘴,再次呐呐无言。
  六皇子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他还以为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不过是一瞬间的惊艳罢了。
  他不再多问,持扇离去。
  孟跃松了口气,她目前没有换主子的想法,能不引起对方兴趣就是好的。
  这一耽搁,孟跃回春和宫是迟了。她刚露面,听见红蓼的高声:“悦儿姑娘回来了,找到悦儿姑娘了!”
  孟跃刚要应,一道残影犹如火包弹冲进她怀里,十六皇子抬起头,眼眶红红:“跃跃去哪儿了,我好担心你。”
  孟跃拍了拍他的小背安抚,拉着十六皇子的手去主殿,待顺妃挥退宫人,孟跃隐了六皇子一事,将她撞见淑贵妃惩罚小妃子的事说了。
  十六皇子顿时握紧孟跃的手,紧张道:“是那位很嚣张的娘娘。”
  孟跃知道他有些怵淑贵妃,忙道:“奴婢躲得快,淑贵妃娘娘没瞧见奴婢。”
  顺妃也不免庆幸,她叹道:“你避开是对的,否则落那位手里,本宫也难保你。
  第18章
  太阳拨开云雾,烈炎炎的光泼洒万物,空气里都泛起层层热浪,如水波涟漪。
  孟跃从袖中取出一个半旧荷包,交给对面人:“天这么热,管事姑姑喝杯茶润润嗓子。”
  管事姑姑握着荷包,暗暗感受一下重量,弯了眉:“悦儿姑娘聪慧伶俐,我一见可亲,盼着悦儿姑娘往后常往来。”
  孟跃笑应,又话了几句才离去。
  管事姑姑看着她背影,哼了哼,将荷包揣入袖中。
  春和宫的这位,打听的都不是什么紧要事,出手又大方,管事姑姑负责凤仪宫洒扫区域,乐得透露些口风。
  然而孟跃穿过花林,一个拐角向湖园而去,宫中活水引自西北的筒子河,各水系漫布皇宫,悉数向南汇成暗河没入宫外护城河。
  宫内之人想要避开层层守卫出宫,可从这条水路走。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水系繁杂,暗河之底汹涌,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
  眼下天下太平,没的乱臣贼子攻进皇宫。顺妃也不是傻的,估摸不会有杀身之祸。这般看来,孟跃倒是杞人忧天,多虑了。
  但居安思危,万事多寻条后路总没错。
  孟跃从不把希望寄托他人之上。
  她脚程快,一边张望一边记下地形,快近午时了,她只好收手,转而回春和宫。
  挑银见她回来,引她入主殿,四个角落置着冰盆,清凉之气迎来,驱散她身上热意。
  顺妃苦夏,没甚胃口,浅浅用了些吃食,着一身素色齐胸裙,外披青色薄衫,依在贵妃榻上。
  孟跃刚要行礼,顺妃免了她的礼,“你也乏了,坐下说话。”
  挑银搬来绣墩,孟跃落座后顾不得擦汗,立刻道:“回娘娘,奴婢上午从不同人口中打听,说辞大差不差。昨儿晌午大公主进宫,绕过生母贤妃娘娘,直接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凤仪宫遣人,先后请了两位贵妃娘娘。”
  这也是为什么昨儿下午,孟跃会在花园撞见淑贵妃。那时淑贵妃应是才从凤仪宫出来。
  这么热的天儿为着不是自己的事,在烈日下走动,无怪乎淑贵妃气性大。
  至于六皇子……
  孟跃猜测,应该与六皇子的母妃,惠贵妃娘娘有关。
  她开口却是,“娘娘,大公主此举,奴婢总觉着怪怪的。再是讲礼数,也不会连探望生母这点空档的功夫都没有。”
  顺妃肃了脸色,她隐隐有些猜测,但不好与孟跃说,瞥见孟跃脸侧汗珠滚滚落,有些心软:“你这孩子顶着烈日跑半天,快擦擦。”随后命孙嬷嬷去妆奁的抽屉里取了一把金瓜子给孟跃,又赐了孟跃一桌午饭。
  总不好叫底下人打听消息,还要底下人倒贴。
  孟跃又是一番谢恩。
  她回屋后,将金瓜子放入红木匣中,后脚屋外传来唤声,小厨房给她送饭了,并一个冰盆。
  孟跃接过冰盆,放在圆月桌一侧的红木香几上,顺妃赏赐,她不好随意置在角落。
  有了冰盆,屋里热意缓缓降低,孟跃打开食盒,四荤两素一汤,另两道点心,十分丰盛。
  她想了想,每道菜夹取一部分,余下的散与手底宫人。
  “谢谢悦儿姑娘。”她们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几人很快分食,红蓼只抢到了一块马蹄糕,呆呆的站在人群外。
  自从太医给她开了方子服药后,红蓼无底洞的进食症,好了大半。如今她面上也有气色了,只是较同龄人还是略瘦。
  孟跃寻了借口留下红蓼,把其他宫人打发走,而后对红蓼道:“坐下一起吃。”
  红蓼怯怯,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桌上饭食。
  孟跃不理会她,自顾自取用一半,约七分饱。而后孟跃绕过屏风回床上午休,等会儿她还要去演练场接十六皇子下学。
  红蓼伸着脖子,偷偷瞥了一眼阖目的少女,心落回肚子里,拿起筷子快速进食,塞的双颊鼓鼓,犹如一只小仓鼠。
  末了,红蓼蹑手蹑脚收拾碗碟,装入食盒,悄悄退出屋。屋外的日光刺的她闭了眼,热浪裹携她,皮肉都生出焦灼的疼,可是嘴角飞翘,怎么也压不下。
  悦儿姑娘真好,如果悦儿姑娘是她姐姐就好了。
  但随后红蓼又否了这个想法,她在家里不讨喜,没人喜欢她,她的姐姐…姐姐也不喜欢她。
  她希望悦儿姑娘能喜欢她,一点点就好。
  红蓼将食盒退回小厨房,回到大通铺,屋里没什么人,天热屋里闷,小宫人们都去更通风的廊下歇着。
  两刻钟后,孟跃准时醒来,描了面妆,换上太监服,临走前见盆里还有冰,本想给底下人,转念一想又作罢。
  晌午她才分了吃食,这会子又分冰,有笼络人心之嫌。
  孟跃合上屋门,与孙嬷嬷一道去演练场。
  “这么热的天儿还要训练,十六皇子那么小,怎么受得住…”孙嬷嬷心疼的碎碎念,孟跃只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待她们抵达演练场,发现场上搭了草棚,四下置冰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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