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连四郎起身同其他人挥挥手,勾着孟跃的肩离开了,与孟跃说开,“你看着罢,期限到了,你这钱也到不了债主手里,他们会拖你几日,让你逾期,再把利息翻一倍。”
  孟跃故作惊讶:“你怎么知道?难道村里有其他人经历过?”
  连四郎翻了个大白眼,“咱们村里就周大郎一个蠢猪,旁的还算好的。”他哼哼唧唧:“只是我在县里念书,见过几个。”被坑的很惨,连四郎不愿提及。
  眼见要进城了。连四郎驻足,侧身正对孟跃,认真道:“连穗兄,虽然咱们相处时间短,但我看你也是个不错的人,别耗在这里了,走罢。”
  孟跃抬眸望着他,目光凛凛,差点把连四郎看炸毛。她向连四郎拱手一礼,“连郎好意,某记下了。”
  连四郎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离去。
  期间,吴二郎查到不少东西。
  本以为是太平盛世,谁知里面藏污纳垢。
  只他们所在县城,便有两座青楼,明面一个赌庄,私下赌棚十几数。
  吴二郎汇报时,心情沉重,仿佛每一句都承载了一个无辜者的血泪。
  孟跃敛目不语,屋里鸦雀无声。
  良久,她道:“过些日子,我去还钱。”
  然而孟跃到了杂货铺,却不见宋店主,铺子里伙计让孟跃改明儿再来。
  又几日,孟跃再去,原本说过的50%利息,成了100%。
  孟跃借两百两,短短月余,要还四百两。
  她一怒之下,把宋店主告上公堂。没想到县令驳回孟跃请求,按双方私约处理。
  孟跃不服,扬言要上告,却激怒了县令,若非陈昌带着银子通融,孟跃差点挨三十个板子。
  出了公堂,宋店主趾高气扬,“孟小哥儿,实话告诉你,别说你上告,就算你告到京城也没用。”
  孟跃一脸倔强,“我不信,天理昭昭,我相信世间终有公道。”
  宋店主愣了愣,仰天大笑,差点闪了腰,好久他缓过气,手指孟跃:“蠢货!真是个蠢货!”
  第82章
  孟跃转身离去,围观者摇头叹息,年轻小子不知世道险恶啊。
  县衙门发生的事,传入私塾,屋内一静,随后一声叹息,“世道浊浊,何时见青天……”旁边人立刻捂了叹息者的嘴。
  连四郎烦躁的抓脑袋,孟连穗怎么就不听劝,若是跑了,哪还有这些事。他也不想想,姓宋的背后无倚仗,安敢如此猖狂。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连四郎也只余一声叹息。
  他心里憋屈,闷闷不乐,一时书也念不进。
  此时,一封书信送至孟跃手中,陈颂已至中州,即将与他们汇合。
  孟跃令秦秋磨墨,与陈颂回信。孟九和陈昌征得孟跃允许,瞧了信件。
  “不叫颂哥儿进县城?”陈昌疑惑。
  孟跃命张澄送去,她偏头对几人道:“咱们来个里应外合。”
  之后几日,孟跃在客栈中不出,外面有人蹲守,不必问,定是宋掌柜的人。
  私塾内,连四郎心神不宁,休沐回家后,家里人见他神情恹恹,出言相问,连四郎也只是摇摇头。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透过窗棂,看向外面。
  从前不觉有甚,今日却生出逼仄之感,犹似坐井观天。
  书到用时方恨少?
  亦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天色渐远,夜幕来临。县里的热闹也散了,陷入静谧,唯有声色场所灯火明亮,好戏正酣。
  宋掌柜近日得意,今夜邀了狐朋狗友青楼取乐,身旁美娇娘饮了清酒,俯身嘴对嘴渡给他,屋内愈发热闹。
  一人不怀好意道:“宋掌柜,我听闻姓孟的小子那日在公堂外,还敢挑衅你。”
  “不止呐,姓孟的嚣张得很,在县令跟前都扬言上告,狂得嘞。”
  几人对视一眼,“宋掌柜,你不会就这么放过孟连穗了罢?!”
  宋掌柜搂着美娇娘,狞笑一声,“原本老夫只图财,姓孟的不识趣,就别怪老夫要他的命了。”
  屋内叮当脆响,众人看去,原是美娇娘手中的酒碗掉了,神色慌张。
  “哈哈哈哈,咱们宋掌柜把美人吓着了。”
  宋掌柜心情正好,不与美人计较,继续饮酒作乐。众人脚下,清酒在橙红烛火的照映下,隐浮着红。
  鲜血渗入地面,又一人倒下,孟跃挥刀甩去血迹,抄了地下钱庄,将花名册和账簿揣入怀中。
  月隐在云后,已至后半夜。孟跃与陈颂分向而行,孟跃带人径直去青楼。
  黑夜里,微小的动静都被放大。街上的打更人莫名打了个哆嗦,环视四下,看见前方青楼的灯火,松了口气,小跑着走过。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声音没在夜风中。
  一道黑影从二楼窗口翻进,也是巧了,正是宋掌柜留宿的屋子。
  他迷迷糊糊中感觉一阵寒意,刚睁开眼,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还来不及害怕,脖子一痛,没了生息。
  旁边女子似有所感,睁眼看见黑衣蒙面的孟跃,还有宋掌柜刚凉的尸体,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孟跃:………
  孟跃前往下一间屋,往屋内吹了迷香,那厢张澄摸进老鸨屋里,找到花名册和账簿揣怀里,刚要离去时,老鸨回屋,还来不及喊叫,一枚铁针扎入她喉管,当即毙命。
  张澄大摇大摆从屋门出去,小半个时辰后,青楼寂静无声,楼内花娘们被堵了嘴,瑟瑟发抖。
  孟跃言简意赅:“卖身契还你们,要么自己回家,要么跟我走。”
  出乎意料的,有一半花娘想跟着孟跃。
  孟跃将选择回家的花娘们迷晕,解释道:“我们要出城,此举是以防万一。她们会在天亮前醒过来。”孟跃既保全自己,也给这些花娘留下离去时间。
  城门守卫早被孟跃的人灌醉,城门大开。一群人从城门而出。
  一片暮色中浮现青光,天亮了。清晨静谧被一个嫖客的尖叫打破!
  县令连早饭都来不及吃,急吼吼派人去现场勘察,他留在府里等消息。
  小半日过去,捕役回府禀报,刚要行礼,被县令拦住:“这时候别管虚礼了。你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昨夜死亡上百,青楼钱庄被洗劫一空,疑是山匪作案。但无一例外都与宋掌柜有关。
  县令额头渗汗,他用方帕擦了擦,带有一丝侥幸问:“花名册,账簿呢?”
  捕役道:“都没了。”
  县令脑袋眩晕,差点昏过去。
  这哪是山匪作案,这是被人端了窝点。千万千万别牵连他。
  县令心如擂鼓,面上虚汗,他胡乱擦了擦,在堂内踱步。
  捕役此时还道:“县令,这事蹊跷,虽看着像山匪作案,但是对方目的明确,城中富户一干不扰,只奔青楼和钱庄去。与其说求财,倒更像寻仇。”
  县令:………
  县令心道用你说。
  他咽了咽口水,面上汗如雨下,方帕被浸湿了,色厉内荏道:“少妖言惑众,山匪猖狂,本官这就上报。”
  县里出了这样大的人命案子,本就引人瞩目,更遑论宋掌柜背后之人不一般。
  这厢县令写了折子上报,同一时间两封出自不同人的密信送往两处。
  且不论旁人如何,连四郎从村里回县里,还来不及去私塾,骤然听闻此事,犹如脑中一口大钟被人敲响,巨大声响震的他失语。
  宋掌柜的地下钱庄被洗劫了,青楼那火坑也被人砸了。
  谁干的?
  “连兄。”熟悉的声音传来,连四郎浑身一哆嗦,眼睁睁看着孟连穗向他行来,神情惊恐。
  “你…你……”连四郎心头一时间闪过好些念头,话都说不利索。
  孟跃一脸了然神情,“你也听说了是不是,昨夜的事。”她以拳击掌:“这次真是恶人遇上恶人了,意外解救了我这个无辜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借据,连四郎眸光颤动,此时又有人经过。
  “没想到昨夜的山匪很有情义,借据拿回来了,总算松快了。”
  “是啊,卡脖子的绳子没了,再没想到的好事。”
  连四郎神情一滞,这下是彻底懵了。
  他身体快于脑子,拦住对方,“你们也拿回了借据。”
  “是啊。”两人异口同声。
  “四个城门边上都挂着借据,好些人收到消息来取。”
  “谁知会你们的?”连四郎抓重点。
  两人对视一眼,一把推开连四郎,跑远了。
  孟跃扶住连四郎,接茬道:“没看清人,对方戴斗笠,只撂下话就骑马走了。”
  连四郎脸色几经变化,打消了对孟跃的怀疑,最后露出一个畅快的笑:“真是快哉。”
  孟跃捂住他的嘴,带到巷子里,示意连四郎噤声。
  连四郎压低声音,笑道:“从前只在话本子看见大侠,如今算是见到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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