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孟跃反问道:“你不怕?”
  连四郎道:“若山匪都是如此善恶分明,除恶扬善,怕个鸟。”
  孟跃也笑了,“连兄真是性情中人。走,我请你吃酒。”
  两人勾肩搭背去酒肆,未至晌午,酒肆座无虚席。到处都在讨论昨夜山匪。
  “青楼里的花娘们拿了卖身契,回家了,有些却不见了,估摸是山匪把那些花娘绑走了…”
  “这话没理。自古美人爱英雄,那些山匪替天行道,肯定是花娘们被他们魄力折服,自愿跟随而去的,否则,山匪怎么不把剩下的花娘带走。”
  人们争论不休,连四郎也加入其中。
  街上有人喊:“县令传唤花娘们去衙门了。”
  酒肆顿时空了,人们齐聚县衙外,县令派人赶了几次都赶不走。
  公堂之上,花娘们重复昨夜孟跃的说辞。
  “看罢,我就说另一半花娘自愿跟随山匪走的。”连四郎与有荣焉。
  孟跃笑而不语。
  县令拍惊堂木,喝问:“你们知不知道山匪去往何处?”
  花娘们摇头,最后问不出什么,县令只能把她们放了。
  离了县衙,众人只觉天朗气清,飞鸟高飞。
  孟跃看着天边,心里数了数日子,顾珩应该快收到信了。
  日升日落,序县热闹得紧。茶楼酒肆喧哗不绝,连叽叽喳喳的麻雀也受不住,离开这城池。
  一只麻雀飞过高墙,落在东宫院里,刚要梳理羽毛,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的麻雀高飞。
  “殿下,殿下——”
  太子宾客快步而来,强忍焦灼令小太监通传,殿内声音含笑:“何事让孤的太子宾客如此焦急?”
  太子挥退左右,令太子宾客进殿话事。
  太子宾客刚在栅足案前跪坐,就道:“殿下,下官查到了一件要事。”
  太子端茶的手一顿,挑眉:“喔?”
  太子宾客身子微微前倾,忙道:“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原是太府寺主簿那边递了消息,道未至散值,太府寺丞神情慌张离去,在城里绕了好大一圈,最后去了十一皇子府后门,天擦黑才出来。”
  “下官知晓后也觉得奇怪,寻着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竟然查到中州序县遇山匪,这事原不稀奇,但怪就怪在,旁的富户无事,唯有地下钱庄和青楼受创。”
  太子宾客目光炯炯的望着太子,殿内鸦雀无声,太子搁下茶碗,若有所思。
  先是太府寺,十一皇子。随后又是序县地下钱庄被洗劫一空。
  太子心中抬眸,轻声道出揣测,“十一,私放印子钱?!”
  “不止。”太子宾客垂在身前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要跪起,神情激动,“殿下,十一皇子他,很可能私挪国库。”
  一旦罪名落实,十一皇子再无翻身机会,八皇子也难脱身。
  太子宾客蛊惑道:“殿下,此事运作得当,可除一劲敌,震慑诸皇子,进一步巩固您的地位。”
  太子腾的从榻上站起,双目放光,喜形于色,在殿内踱步,“这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太子宾客摇摇头:“暂时应该没有。”
  他与太子分析:“按例,序县出了山匪,会先将此事上报州府,未必传入京城,若非太府寺的主簿察觉太府寺丞不对劲,下官也不会寻着痕迹查下去。”
  “现在十一皇子肯定坐立难安,辗转反侧,太子殿下,您看,明日早朝我们要不要揭穿此事。”
  太子默了默,吩咐:“把消息透给御史台那边,明日早朝,御史台带头,咱们的人附和。”他眸中闪过一抹狠意:“这次,我要十一翻不了身。”
  太子宾客跪拜告退,匆匆离宫。
  宫门外的拐角处,十七皇子放下车帘,那张盛丽夺目的芙蓉面也被掩在暮色中,车夫挥甩马鞭,一路行远。
  长夜漫漫,东宫的灯亮了一宿,太子直到后半夜才浅眠一个时辰,而后梳洗,精神抖擞向金銮殿去。
  百官们如往常一般入朝,太子瞥了一眼身后的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勾了勾唇。
  果然,一些琐事之后,队伍中出列一道浅绿色身影,从七品上,殿中侍御史。
  没有缓冲,开口便是:“圣上,微臣要弹劾太子,曾挪用宛州秋粮,差点延误谯城赈灾。彼时太子为安灾民,与粮商勾结。”
  “一国储君,卖官鬻爵,简直闻所未闻,恳请圣上彻查。”
  承元帝当下黑了脸。
  满殿寂静,太子扭头看去,力道之大,速度之快,似乎听见轻微的骨骼声响。
  一众垂眸低首中,太子对上十一皇子血红疯狂的眼。
  他一瞬间明了了,是十一。
  “圣上,臣有本奏,微臣要弹劾十一皇子挪用国库,私放印子钱,迫害百姓,逼良为匪。”
  “圣上,臣要弹劾………”
  “圣上,臣………”
  弹劾还在继续,金銮殿外天空湛蓝,白云的云朵堆积如波涛,一看就是个明媚的好日子。
  第83章
  金銮殿上太子一派和十一皇子一派互相攻讦,御史台无差别杀伤,殿上风急浪高,波涛汹涌,寻常官员不敢言语,纷纷埋下头,唯恐波及自身。
  十五皇子目瞪口呆,一会儿看向太子,一会儿看向十一皇子,最后不知怎么想的,他抬头看向十二玉阶之上的承元帝。
  这时天光一暗,金碧辉煌的大殿也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轻纱,朦朦模糊,唯有高座御台的男人清晰可见。
  承元帝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似乎从最初的震惊和愤怒之中缓过来,俯视朝堂上的争斗,如风中林木,岸沿磐石。
  十五皇子猝不及防与承元帝视线交接,他急忙垂首,打了个哆嗦。
  父皇,好吓人…
  “…说完了。”良久的沉默后,承元帝终于开金口,朝堂一静,随后齐声道:“事关国本,请圣上彻查。”
  承元帝冷冷瞥了众臣一眼,目光落在太子身上,那目光好似寻常,又好似千斤重,令太子心头一颤。
  承元帝声音称的上平缓,问他:“太子,你可有话说。”
  周围的一切都远去了,殿上似乎只剩他们父子二人,不是君臣,只是父子,承元帝在等太子一个说辞。
  事情已经过去,太子在谯城赈灾,也处理的很好。
  世有黑白,人心有偏。
  “人非……”承元帝启唇,殿内却骤然炸响十一皇子的指责:“铁证如山,五皇兄如何辩驳?”
  承元帝神情阴狠,这一幕神情变化被太子捕捉到,心中的恐惧在此刻化作愤怒,他沉了脸,“事已至此,儿臣无话可说。”
  承元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冰冷。
  这场攻讦最后以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联手清查此事暂止,太子,十一皇子禁足。
  朝堂散去,百官踏出金銮殿,看着头顶天空,高悬的明日,一时生出劫后余生之感,随即又提起心。
  现下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波即将到来。
  十一皇子行至太子身边,皮笑肉不笑,“皇兄好狠的心,对弟弟下此狠手。”
  太子睨他一眼,挥拳砸去,这一拳太急太快。十一皇子没防备,直接被这一拳砸在地,他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太子。
  众人如梦初醒,将两人拦住,十三皇子劝太子:“五皇兄,事情未有定论,切莫如此。我们到底是骨肉兄弟。”
  十五皇子脸色古怪,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朝堂上两帮人争吵的架势,恨不得弄死对方,哪里顾忌是骨肉兄弟了。
  太子理了理衣领,居高临下俯视十一皇子,嗤笑:“阴沟里的老鼠。”
  十一皇子瞬间暴起,却被八皇子狠狠拉住:“你闹够了没有。”
  十一皇子脸色铁青。
  太子将众人抛在身后,哪管他们评论谩骂。
  十七皇子趴在石栏上,静静看着太子远去的背影。
  七皇子叫了他两次,十七皇子才应声。
  出了宫门,七皇子和十七皇子同乘,七皇子就此事念叨他,十七皇子背靠车壁,微微勾唇,“七哥,戏要落幕了,要抓紧时间看,往后没得瞧了。”
  七皇子蹙眉。
  十七皇子哼笑:“你真是无趣。”
  兄弟密话也在八皇子和十一皇子之间,不同于人前愤怒,此刻八皇子对弟弟心疼更多。
  他安抚弟弟:“我会救你,这事寻一个替罪羊,把罪责全部担下,再找大臣说和,你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也不会逼你太甚,届时应该能把你摘出来。”
  八皇子话音刚落,静默的十一皇子面色扭曲,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父皇,他、偏、心!”
  八皇子不太赞同:“十一,你……”
  “八哥,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十一皇子低喝,他恨到极致,眼中滚下一颗泪,又忙仰了头,哑声道:“今日朝堂上,若非我及时插嘴,父皇就要帮太子开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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