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一日之内,近三十名京官被贬出京。
  陈侍中看似毫发无损,却是岌岌可危,只因天子贬出京的官员,七成是他附庸。
  或许,从天子强行派兵灾地之事,就注定他输了。
  第125章
  朝会散去,孟跃被请入内政殿,小全子识趣的带人退下,顺手关上殿门。
  内政殿门外的起居郎和起居舍人对视一眼,握着笔迟疑。
  少顷,起居郎记录:帝爱重左金吾卫将军跃,闭门私语。
  殿内,顾珩将孟跃抱了满怀,鼻尖萦绕着孟跃身上淡淡的草木香,令人安心,他依赖的蹭了蹭,“跃跃,我好想你啊。”
  孟跃双手捧住他的脸,在他脸颊啵儿了一口,眉眼弯弯:“我也想阿珩。每天都想,早上想,中午想,晚上想,睡觉之前还要想一道儿。”
  奉宁帝精致的五官顿时如花儿般绽放,整个人都明媚了,俯首亲亲孟跃的额头,眼睛,最后在她唇角留下一个吻。
  两个人在里间榻上依偎了好一会儿,缓解相思之情。
  孟跃才从顾珩怀里起身,左手与顾珩手指交握,看向他道:“今日朝堂上,阿珩委实威风。”
  顾珩矜持的笑了一下,但胸膛不知不觉更挺了。他就是很喜欢跃跃对他的夸夸。
  孟跃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这模样完全是顾珩小时候的放大版,只是现在顾珩更会隐藏了,等闲瞧不出端倪。
  孟跃心里软了一下,忍不住抬起右手,摸摸顾珩如玉的脸,“阿珩,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我也是。”顾珩捉住孟跃的右手放在唇边吧唧亲了一大口。
  之后不必孟跃问,顾珩自顾自将他这段时间在京中的谋划一一道出,孟跃神情不变,心中惊讶。
  她知道顾珩聪慧,但是如此运筹帷幄,徐徐图之,这样好的耐心,这样一击得中的果决,委实称得上顶尖猎手了。
  恐怕户部尚书怎么也想不到身边早埋了钉子,如今户部尚书倒下,顺势取而代之。
  两人在一道儿,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近晌午时,描金在殿外求见,她进殿向天子和孟跃行礼,这才道:“太后娘娘听闻孟将军今日回程,又恰逢在宫中,遂派奴婢来询问,陛下和孟将军晌午可否去长宁宫,同太后一道儿用午膳。”
  顾珩看向孟跃,孟跃嗔道:“你是陛下,你拿主意就是。”
  顾珩道:“我都听跃跃的。”
  孟跃哼笑,“这就走罢,莫让太后娘娘等久了。”
  日头高高挂在正空,炙烤大地,空气中都浮现阵阵热浪,扭曲了周遭景色。
  终于,一行人入了长宁宫,殿前月台上的鎏金仙鹤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单檐庑殿顶下,连太后一身浅绿色宫装,乌发盘髻,斜插一支偏凤钗,两支碧玉宝石簪,玉兰花一样清丽的面庞添了丝缕细纹,仍然温婉动人。
  “珩儿,跃儿。”她高兴唤道。连太后如今已知晓,是孟跃,而非孟悦。
  虽音同,意却不同。
  她私下细细琢磨这个【跃】字,只觉万般契合孟跃,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孟跃和顾珩加快脚步,孟跃屈膝行礼,被连太后拦住,她一手抓一人,喜不自禁。
  孟跃垂首道:“累的太后娘娘等候,是跃儿不是。”
  “不妨事,你忒见外。”连太后带人进殿,主殿内置着冰盆,分外凉爽。
  连太后脚步不停,向右边的次间而去,以水青色帐幔作分隔,次间已经摆好一张红木圆月桌,配套的圆凳。
  正面墙上画着观音送子画,左右各悬一副送子对联。其意不必多言。
  孟跃视线下移。
  观音画下置了一张红酸枝木的长案,长案上摆着青玉博山炉,旁的再没有了。
  连太后率先落座,孟跃刻意缓顾珩一息,她才落座。
  顾珩察觉到了,心下叹息。尽管他与跃跃互通心意,但当跃跃分出尊卑时,他发现两人又隔着一段距离。
  他不知道要如何保证,才能让跃跃相信他的真心。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跃跃想做什么,他全力支持。
  连太后未觉,上下打量孟跃:“几个月不见,跃儿清减了。”
  孟跃俏皮回道:“劳娘娘挂念,之后跃儿一定好生滋补,将肉养回来。”将连太后逗笑了,顾珩也弯了眼眸。
  连太后挥退身后打扇的描金等人,次间只有他们三人。
  孟跃看了一眼桌上菜肴,大部分是炒菜,她一边为连太后布菜,一边笑道:“想不到宫外的炒菜也入了宫。”
  连太后也笑,“珩儿与我说,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我令人在宫中效仿,炒出来的菜确实很好吃,很香却不怎么腻。”
  她慢慢上了年岁,但又算不得太大岁数,过往菜肴,要么重油,要么极淡,她吃着总是不得劲。
  顾珩给连太后夹了一块溜肝尖,“母后很喜欢吃肝尖,她说吃起来十分细滑。”
  孟跃温声道:“猪肝明目补血,太后娘娘用些,也是好的。”
  “跃儿还是那么贴心。”连太后心情极好,晌午多用了半碗饭,有些撑着了,孟跃和顾珩一左一右搀扶她在殿内走动。
  连太后摇头道:“我没想到有一日同幼儿一样不知饱饥。”
  顾珩道:“母后这话不对,分明是儿臣和跃跃在侧,您心里欢喜,一时才忘了。”
  连太后笑应,不反驳了。她走过几个回合,忽而道:“这观音像上怎么有灰尘。”于是唤描金打扫。
  事实上太后宫殿,天子生母,宫人哪里敢怠慢她。连太后如此说,不过是想引出送子观音。
  孟跃沉默不语,顾珩只好道:“这观音像挺……”
  “珩儿不知,这是送子观音。”连太后把着顾珩的手,生怕顾珩不明白,细细道来。连观音像左右的对联都是请高僧题的。
  顾珩与母后周旋,待了半个时辰,借口国事,同孟跃顶着烈日走了。
  连太后叹道:“也不知他们明不明白。”
  描金宽慰着:“陛下和孟将军都是心思灵透之人,他们肯定明白。”
  也是巧了,长真公主今日入宫见皇太后,正好撞见天子和孟跃,她屈膝行礼。
  孟跃向长真公主行礼,长真公主见天子皱眉,赶紧止了孟跃的礼。
  顾珩神色缓和,“现下天热,不知皇太后宫里可缺些什么?”
  长真公主顺势要了几缸冰,申正,殿中省除了送冰,还送了两匣子金银珠宝和一箱书籍,道是给皇太后解闷。
  皇太后莫名。
  长真公主挥退下人,打开匣子捻起一根凤簪,皇太后行来:“无缘无故,陛下怎么送东西来。”
  “为着他心尖尖上的人呗。”长真公主将凤簪放回匣子里。
  皇太后不明白,“长真,你说什么?”
  长真公主将午后撞见天子和孟跃一事说与皇太后听,“我原以为皇兄是身子弱,才不择后选妃,如今看来,皇兄还是一个情种。心里只念着一个女人。”她神情鄙夷:“区区宫人出身,卑贱之人。”
  皇太后顿时对这些赏赐也生了厌恶,转身坐回栅足案后,落寞不已:“若是你太子哥哥还在,咱们哪会是这般光景。”
  长真公主深以为然,忽然她心头一跳,在皇太后身前坐下,满脸惊惶,声音都发着颤儿,“母后,如今朝堂上的世家都被陛下清理了六七,届时他迎娶孟跃为后,不会有半分阻力。倘若孟跃为他生下一儿半女,那盛哥儿的皇位……”
  迄今为止,天子都没有半分立顾盛为储君的意思。
  “他敢!”皇太后一掌拍在案上,声色俱厉,然而长真公主与她母女,自然发现皇太后眼底深处的恐惧。
  皇太后指尖收拢,修剪的极漂亮的指甲在案上划过,发出令人牙酸的剐刺声。
  她切齿道:“当初先皇立十六为储君的前,都是先把盛哥儿过继到他名下,其用意昭然若知。顾珩想装傻不成?!”
  长真公主闭目,眉眼间有几分绝望,“父皇走的太匆促了,哪怕多半日时间,留下遗诏……”
  长真公主顿住,发现纵使先皇留了遗诏,以新帝如今展露的手腕和凌厉,也毫无用处。
  父皇啊父皇,你给我们留下了一头野心勃勃的狼啊。
  她双手覆面,整个人都散发出颓色,犹如失去生命力的鲜花,渐渐枯萎。
  少顷,指缝间透出闷声:“……母后,您在后宫,不知道姓孟的厉害。”哪怕长真公主看不起孟跃的出身,却惊叹对方的手段。
  先是桐王被孟跃收拾的服帖,之后孟跃又亲临灾地,短短时日,将飞蝗过境的灾地恢复如初。
  这样的手段心性,倘若让她入宫,为奉宁帝生下一儿半女,哪怕奉宁帝早亡,长真公主也没有绝对把握从孟跃手里夺权。
  母女两人相望,殿外日光烈烈,殿内却寒气四溢,长真公主不明白为何自己现下才明悟,先时竟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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