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夏承蕴站在门口,见那婢女这么没有眼色,忙招手将她带离了屋子,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徐复祯慢慢走到床边,探头往帐子里望去,霍巡就躺在竹簟上,身上盖着一张薄衾。屋子里昏昏沉沉的,他脸上也覆着一层绰绰的阴影。
  她挨着床沿坐下去,细细端详他的脸庞。
  他是瘦了些,因此脸上多了几许薄锋,平添了一丝落拓的气质。只是面上没有什么血色,浓眉紧蹙着,可见病中也不好受。
  徐复祯见他这副模样,先前百般的牵愁惹恨也尽数消散,只剩下满心疼惜。
  她伸手抚上他的面庞,只觉触手微微地发热,忙拿起手边的冰帕子敷在他的额头上。
  那帕子敷了一会儿微微温热起来,她放进冰盆里重新拧干,又顺着他的额头直擦到后颈。她一边擦拭,一边恨恨地想:让你一意孤行,活该受罪!
  那薄衾被她往下拉了一点,徐复祯才注意到他上身没穿衣服,只是胸前绕过左肩缠着好几圈白绫,想来是他的伤处。
  她小心翼翼地不敢压到那伤处,眼神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打转。
  上一回看到他赤裸的上身,还是刚重生那会儿见他的第一面呢。她那时把他后背摸了个遍,却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回才瞟了一眼就开始脸红心跳起来。
  徐复祯莫名有种做贼一样的心虚,忙拉起衾被给他盖上,又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臂膀。
  好硬实。感觉能抵她两条胳膊。
  她想起先前几个月在京城的时候,霍巡竟然一直不肯给她近身。这下好了,她就是再怎么动手动脚,难道他还能反抗不成?
  她低头轻轻吻上那苍白的唇,想要渡点血色过去。他的唇烫得惊人,伴着一点刮擦的干涩,那吮出来的血色几乎转瞬即逝。
  她轻轻俯身将脸贴在他的脸上,心中升起异样的满足感。
  他还活着,他们又在一起了,这方天地之间只有她和他,那么近。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密匝匝地落在檐瓦砖墙上。
  萧萧庭院黄昏雨,阴森的天色压得人心头沉重,然而因为这屋里本就昏暗,是以那雨声落在徐复祯耳朵里,倒成了有点欢快的配乐。
  夏承蕴来请她出去用晚膳。
  徐复祯用过膳,问了他一些如今蜀中的情况。待夏承蕴答完,她又佯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下午那个姑娘是平时伺候他的人吗?”
  夏承蕴看着她那扭扭捏捏的模样,想逗她又怕她生气,便如实道:“是衙署的婢子,我在介陵病中派来照顾他的。”
  徐复祯“哦”了声,过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晚上也要在那里伺候吗?”
  夏承蕴正色道:“他这几日烧得厉害,晚上更离不了人了。”
  徐复祯瞥了他一眼,幽幽道:“怎么能让人姑娘家彻夜不休?这种累活应该派个小厮来做。”
  “如今内忧外患,衙署里人手有限,嫂……徐尚书请见谅。”他故意漏了个口误。
  徐复祯却很认真地说道:“他又不是什么很娇贵的人,你们有这么多兵吏,随便派一个过去不行吗?”
  “嫂子说的是。”夏承蕴忍着笑,“今夜就派一个过去。”
  “还是不用了。”徐复祯红着脸道,“今夜我照顾他吧。”
  没等夏承蕴开口,她又连忙另起一个话头:“他都睡了一下午了,怎么还不醒?”
  夏承蕴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道:“要是退烧估计就醒了。”
  他又叮嘱,“你夜间可得看着点,要是烧起来了要叫大夫的,可别睡过头去了。”
  徐复祯别过脸去,假装看不见他那暧昧的笑容。
  她本以为照顾霍巡就跟下午一样,时不时拧个帕子给他敷着就行了。
  可到入了夜后精神就渐渐不济起来,伏在床边打了好几回瞌睡。
  她出去叫人烧了热水沐浴了一番,这才清醒了些,又重新回到霍巡屋里,点了一盏煤油灯,就着光影欣赏他的睡颜。
  他的五官是偏英朗的,偏偏睫毛生得又长又翘,那柔秀中和了稍嫌硬直的线条,简直怎么看怎么好看。
  真是奇怪,初见时她对他完全没有感觉,现在却越看越喜欢,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徐复祯又俯下身去亲他的脸。她刚沐浴过,身上又润又凉,愈发觉得他身上热得灼人。
  她突发奇想:为什么不睡到床上去呢?反正她身上这么凉,可以抱着他降温,自己还能休息一下。
  念头一起,她已经吹灭了几案上的灯火。外头还下着细雨,可是并不阴沉,屋里透着昏昏的蓝色。
  她借着那点幽光将外裳和纱裙挂在床头的架子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绫衫和一条袴子,轻手轻脚地爬到霍巡身边躺下,拉了一半衾被到自己身上盖着。
  她脸上烫得厉害,却还以为那是霍巡的体温蒸的,便侧过身来,就像小时候搂着姑母睡觉那样,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窄腰,又抬起一条腿攀住他的大腿。
  肌肤相贴的那一刻她浑身轻轻一颤。他身上热腾腾的,要是冬天抱着应该很舒服。可惜现在还是夏末的天气。
  她将脸蹭着他的肩头,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凉意正源源不断地往他身体里走。
  连日来赶路不停,乍然安定下来躺到床上,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忽然觉得身上抱着的火炉动了一下。
  她半睁睡眼,见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侧过头来看她,一双眼眸亮得惊人,在幽蓝昏暗的夜色里熠熠生辉。
  “祯儿?”他呢喃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涩哑。
  “你醒啦?”徐复祯欣喜地说道。
  “祯儿?”他又重复了一遍,肘弯抵着床榻半支撑起上身来,双目凝神注视着她。
  他这一动,徐复祯才意识到她还半挂在他身上,手还搂在他的腰上呢。
  她连忙松了手,待要坐起来,他已经猛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了。
  他整个人如倾颓的玉山般压下来,全然不像之前那样有意识地撑起身子,徐复祯只觉得被他压得动弹不得,他身上的热气笼罩着她,滚烫的,像盛着滚水的铜炉口,氲氲地冒着热气。
  徐复祯意识到他是烧起来了,而自己方才竟然睡着了!
  她在他身下艰难地说道:“我去叫大夫……唔!”
  他低头吻了下来。
  第130章
  他在吻她。
  不是以前那种带点克制的缠绵轻吻,报复性一样,好像亲完这次就没有了似的,侵掠完她的唇齿,又狂风骤雨般吻过她的脸颊、脖颈。
  他的手在解她的绫衫,带点着颤抖。
  徐复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将那件绫衫扔到了一边去。
  她与他紧紧相贴,两人的肌肤只隔着一件粉绸抹胸。她甚至可以感受到身下有一种异样的触感,跟那次手上摸到的一样,炽热硬实又带着生机的搏动。
  她听过沈芙容的教导,隐约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伸手拢紧了他的腰。
  霍巡一边低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边解那件抹胸,可抹胸与衣衫不同,是朝后系带的。他怎么也解不开,急切之下竟直接将她的粉绸抹胸撕裂开来。
  她低低惊呼了一声。身上先是一凉,紧接着滚热的身体贴了上来。隔着裹伤的白绫都能感受到他那沉劲有力的心跳。
  徐复祯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她觉得他今夜未免粗暴了点,跟从前对她温柔相待的霍巡有些不同。
  窗外风高雨急,吹得紫藤花架的枝叶簌簌作响。她没来由地出神,和风细雨过后花舒叶展,可若是疾风骤雨,那就只能剩下一地花残叶落了。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是他手下的紫藤花。等着她的会是狂风暴雨么?
  她轻轻颤抖起来。
  外头雨拍打在雕花窗棂上,天地间都是潮润润的。窗户没有关紧,漏进来一些润凉的微风。
  想象中的暴风雨没有出现。他也许是清醒了一些,动作柔缓了许多。
  徐复祯缩在他的怀里,一张薄红的芙蓉面出了一层细汗。她渐渐放松下来,回应着他的索吻,悄悄睁开眼去看他。
  夜渐深了,屋里愈发昏暗,几乎只能看清近在咫尺的俊逸眉眼,然而那上面浸染的情欲是她从未曾见过的。
  他半垂眼眸望着她的容颜,又呢喃了一声:“祯儿……”
  这一声落在她的耳朵里便氤氲了别样的缠绵旖旎。她真成了他的祯儿了。
  徐复祯羞涩地闭上了眼睛。
  他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撑着床榻从她身上起来了。
  身上的威压骤然消失,徐复祯不由微微睁开眼睛,见霍巡已经披上一件外衣,雪青色的缎袍反着微光,长身玉立的背影已经走到门口去了。
  他怎么出去了?
  徐复祯一怔,没来由地失落起来。这就结束了么?她才刚刚进入状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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