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昨晚下了一夜薄雪,两人并行踩在雪地上,蜿蜒出一片长长的脚印。
  徐复祯心想,他们要是能这样走一辈子就好了。
  第135章
  建兴二年的腊月,朝堂发生了一场改天换日的洗牌。
  摄政王成王以通敌之罪下狱,其朋党如程相、殿前司指挥使等十数位重臣一同削职入狱;枢密使周诤以贻误军机之罪下狱,同样牵连了其身后众多朝臣。
  空缺的相位由西川转运使霍巡出任,枢密使由河东安抚使沈众出任。
  其中清君侧的首功之臣沈珺受封河东安抚使,支援西川有功的段小将军迁殿前司指挥使。
  若是从前彭相在时,给他们封个侯爵也不为过。然而徐复祯有意整肃朝廷这种爵赏浮滥的风气,特地没有封赏跟她沾亲带故的沈珺和段姐夫,只是给他们升了官。
  为此,沈芙容跟她怄了许久的气。
  经过这轮洗牌,整个腊月,朝廷上下都在忙着给周家和成王的党羽定罪。
  周太后身为皇帝之母,并未收到周家牵连,仍旧保有垂帘听政之权。事实上周太后已经成了摆设,真正代为垂帘听政之人是徐复祯。
  她可以说是站到了这个王朝最高的位置上。然而,这也意味着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了她身上。
  从霍巡回京那夜春宵一度之后,她就没再睡过一个整觉,更别提出宫去跟他幽会,几乎只在用膳时的空闲跟他温存片刻。
  好在如今相府和枢密院都归拢到了她手里,不像从前为一件事翻来覆去地
  吵半个月,定罪之事推行得格外顺利。
  周家身居要职的男丁秋后斩首,余者抄家流放。徐复祯信守承诺赦免了周遨的罪,将他发还祖籍,保留了一个“恭平侯”的虚衔。
  而成王的通敌之罪该斩立决,但霍巡顾及到蜀中情势尚未稳定,出面将成王保了下来。
  腊月下旬,罪责定下之后抄了数十位大臣的家,竟统共抄出五千万两银子之巨,快抵上盛安朝两年的税赋收入,足见官场贪墨腐败之重。
  徐复祯平白得了这一大笔钱很是高兴。被两场战争拖得空虚的国库总算有了入项,明年推行新政也要花钱,这笔银子真是及时雨。
  她总算能过个好年了。
  除夕那日,徐复祯邀请霍巡去徐夫人府上过年。
  徐夫人籍贯抚州,徐复祯便为她请封楚国夫人,在永昌坊开了府。她虽说与长兴侯和离了,可楚国夫人府却俨然跻身京城第一等显贵府邸。
  没了长兴侯和秦萧,徐复祯把徐夫人府上当成了她的娘家,自然要回那边过年。
  她心疼霍巡十几年的春节都是一个人过,有心让他感受一下亲人的温暖,便以陪伴她为由,邀请他一同去徐夫人府上过年。
  午后处理完宫里的事情,徐复祯正准备去相府找霍巡,却被太后身边的宫女拦住了。
  从前太后想见文康公主只需避着她,倒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如今周家落败,太后想和文康公主一同过年,也得先看她的脸色行事了。
  徐复祯自进宫以来,得蒙太后处处照拂,心里是很感激太后的,自然没有不让人母女团聚的道理。周家倒了,文康公主也翻不起浪来,她便让那宫女转告太后,今后若想见文康公主直接宣召便是,无需来问她。
  待她出到西华门,霍巡已经在那里等她许久。
  他们自腊月初共度一场春宵后便再没私下亲密过。只是这趟到底是去拜见长辈,不好太放肆,因此上了马车,也只是搂在一起耳鬓厮磨罢了。
  马车在街道上疾驰,徐复祯的心情也快乐到了极点。
  她解决了重生以来最大的问题,朝堂上也再无反对她的人,又跟霍巡修成了正果,即将带他回去见家长。这个月霍巡请人去向徐夫人提亲,已经合了庚帖。
  她的仇恨、事业、爱情、亲情皆有了着落,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应如是。
  她搂着霍巡的脖颈,兴致勃勃道:“你知道我姑母府上都有什么人么?”
  霍巡当然知道,可是他喜欢听她说话,于是顺着她道:“都有什么人?”
  徐复祯掰着手指数:“姑母府上还有四位姨娘,其中文姨娘是我姑母的陪嫁,也是思如的生母,方姨娘是营表弟的生母,杨姨娘是懋如妹妹的生母,还有一位杜姨娘没有孩子。”
  长兴侯怎么娶了这么多姨娘!她越数越生气,乌溜溜的眼眸往霍巡脸上一扫,郑重其事道:“你以后不许纳妾。”
  霍巡笑:“若纳了,你待如何?”
  他几乎可以预料到她的反应,必然是气鼓鼓地瞪他,说两句狠话,说不定还要挠他一下。
  可是都没有。
  她愣愣地看着他,眼圈已经泛起了薄红,一双秋水眼半含清露,只是努力睁大眼睛不让泪落下来。
  霍巡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连忙伸臂搂住她。
  徐复祯从他怀里挣了出来,顺势借着他的衣袖揩掉了眼泪。她将脸别向车壁,身子挺得笔直,不肯再给他触碰。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彼此的唯一。他怎么能存那样的想法?她可从没考虑过别的男人!
  她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方才拭掉的泪马上又盈满了眼眶。
  霍巡不敢强拉她过去,只好从背后紧紧抱住她。
  “祯儿,我是说笑的。”他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低声下气地给她道歉,“我有你已此生无憾,哪里还会想别的女人?”
  好听话谁不会说?徐复祯郁气难消,挣开他的拥抱要坐到对面去。
  她刚站起来,恰巧马车颠簸了一下。徐复祯足下不稳,虽被霍巡伸手拉住,可头还是磕到了车壁上。
  当下心酸委屈且不提,又来一阵疼痛,她忍不住捂着脑袋呜咽出声。
  “疼不疼?”霍巡心疼坏了,忙将她搂进怀里,轻抚着她的额头劝慰道:“咱们什么样的情谊,你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么?”
  徐复祯不语,只是低声抽泣。
  自秦萧之后,她对男人就半点信心也没有了。直到和霍巡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才好不容易对他建立起信任来。
  可是方才那句话,真如一枚冷箭猝不及防地钉进她心里。
  若他真纳了,她又该如何呢?她已经默认他的全身心都是自己的。别说纳妾,就是他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都受不了。
  这样想时,仿佛他已俨然成了负心汉。徐复祯越哭越伤心,恨不能把他踢下马车去。
  这时外头的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恭声道:“大人,楚国夫人府已经到了。”
  车厢里的霍巡忙别起衣袖给她擦眼泪:“好祯儿,快别哭了。给夫人看到要叫她担心的。”
  徐复祯平复了一下情绪,自己取出罗帕擦干了泪水,慢慢地止住抽噎。
  徐夫人知道他们要来,早就领着一大家子在大门口等着。几位姨娘穿红着绿,俱是喜气洋洋。
  只见那马车在门前停下,车厢里却久久没有动静。十岁的秦懋如心直口快地问道:“祯姐姐怎么还不下来?”
  几位姨娘了然于胸地对视一眼。
  一对小情侣在狭窄的车厢里还能干什么?必然是卿卿我我不慎弄乱了鬓发衣襟,要整理衣装才好出来。
  结果徐复祯先下了马车,眼眶还泛着一圈红,也没等紧跟着下来的霍巡,自顾迈步往门口走。
  姨娘们察言观色,脸上的笑都凝了起来。秦懋如却兴奋地冲上来拉扯着霍巡的衣摆,高兴地嚷道:“姐夫来了!”
  徐复祯足下一顿,转头瞥了她一眼:“谁是你姐夫?成亲了么你就姐夫姐夫!”
  秦懋如嘴巴一瘪,讪讪放开了手。
  门口众人俱是尴尬至极,也不知还该不该热络地招呼霍巡,纷纷将目光投向徐夫人。
  徐夫人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怎么又闹起来了?
  她先领着众人进了府,对秦营和秦芝道:“霍大人可是太傅,学问一等一的好。你们趁此机会,有什么不懂的赶紧向霍大人讨教一番。”
  “是。”两位公子心领神会,招待着霍巡往前厅去了。
  徐夫人又将几位姨娘打发出去,这才悄悄问徐复祯:“你跟介陵这是怎么了?”
  徐复祯咬唇看了徐夫人一眼。
  她不愿意霍巡纳妾——说出来姑母肯定不会理解她。她还是秦萧的未婚妻时,也并不介意秦萧以后会有妾室。
  为什么到霍巡这里就不行了呢?难道是因为她的身份今非昔比了,还是因为真正的爱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
  “姑母,我不想让他纳妾有错么?”徐复祯闷闷开口。
  “你们就是为这事吵架?”徐夫人有些意外,“是不是误会?他以前跟我说过,他们家训不许纳妾的。”
  “家训,他现在自己当家作主,谁还管得了他?”徐复祯仍是郁郁寡欢,“姑母,我们还没成亲呢,他就开始试探我了!”
  徐夫人听她说了始末,失笑道:“你这孩子怎么那么死心眼呢!话赶话说出来的玩笑也当真么?他能等你那么多年,就算纳了妾,还能越过你去么?你姑父那是特例,全京城找不出几个他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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