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如今,弘历儿女双全,妻妾成群,对府中桩桩件件都十分满意。只是,前朝事越来越忙,鲜少到后院来。长夜漫漫中,后院几乎所有人、除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青樱以外,都在心中藏着隐秘的雀跃。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一大早,弘历从金玉妍的房中起来,就被传进宫中。琅华早得了家中的消息,将所有人召至花厅,一盏茶一盏茶的喝,就是不说散场。晞月和陵容不明就里,但反正琅华姐姐说坐着,她们就乖乖坐着,聊聊近来时兴的戏文或者首饰花样。
苏绿筠刚出了月子,对外面的风声一概不知,但她为人本分老实,也并无任何好奇心,只顾着和黄绮莹说话凑趣。
另一边的海兰就如往常一样呆坐,而青樱则拄着下巴打瞌睡,好像自己还是十多岁的豆蔻少女。满屋里的女子不是做了母亲,就是已透出风华正茂的成熟风韵,并不搭理她这般做作样子。
金玉妍看着琅华的脸色,忍不住打探到:“福晋,您看这都晌午了。真有什么大事,等王爷下朝后再议?”
琅华点点头:“是我考虑不周了,莲心,上些点心,先给姐妹们垫垫肚子。”
苏绿筠:“福晋,您说王爷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宫里有什么事绊住了?”
琅华扫视了众人一圈:“各位姐妹们心中各有猜测,但我们也只能等,不能乱!”
众人就这么坐着,终于捱到了日暮西山时,王钦匆匆跑进来:“皇上,皇上驾崩了!”话音刚落,城里洪钟齐鸣,是为国丧。
青樱‘腾——’地站起来,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王爷呢?”
王钦看了一眼琅华:“王爷传信,要福晋妥善处理王府之事。”
琅华点点头,吩咐莲心跟着王钦去备车,而后扫视众人:“各位姐妹随我入宫,事态紧急,丧服已放在马车上。”这些她早在得了家中消息后,就吩咐莲心安排好,势必要第一时间带所有人安稳入宫。
虽然弘历登基几乎是板上钉钉,但如今权柄交接之际,定要慎之又慎。所以,她防着所有人,也要保护着所有人。
众人:“是,妾身定追随王爷与福晋。”
当马车飞驰在入宫道上时,陵容看着身上的丧服才有了实感,不禁感叹,一朝红颜将尽,接下来后宫将是她们的战场。一茬又一茬的女子入宫,在这个名利场中厮杀,最绚丽也最残忍...又忍不住苦笑,阴差阳错中自己竟然成了嬛姐姐的儿媳?恐怕,她更不会记得自己了吧。
其他人倒没有陵容的百感交集,内心的雀跃溢于言表。曾经她们只是妻妾,在未来,她们会成为皇后妃嫔,成为高高在上的内命妇,家族将她们送进宝亲王府的期待即将成真......
公元一七三五年八月二十三日,雍正驾崩,年五十有八,传位于皇四子弘历。在宗亲大臣的保驾护航下,弘历顺利登基,年号‘乾隆’,以明年为乾隆元年。
前朝在举办‘敬天昌运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宽仁信毅睿圣大孝至诚宪皇帝’的丧仪,后宫也是一片缟素。弘历抽出身来见到琅华:“阿哥和格格们呢?”
琅华示意他放心:“已经安排下去都送到西三所了,让贴身嬷嬷们和侍卫看顾。皇上放心吧。”
弘历看琅华安排的井井有条,多日来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口气,拉起琅华的手:“不愧是富察家的女儿,朕的皇后。”
皇上与皇后,这是两个人曾多少次在深夜里心照不宣的欲望。他们深知,彼此都野心勃勃,从一开始的结合就源于对最高权力的向往。但又如何?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特殊的相爱?
弘历和琅华都在对方的眼中读到:我们会成为青史留名的少年帝后,你在前朝博弈、许我满门荣耀,我就为你安稳后宫、母仪天下。我们互相索取、也互相给予。
这会是,世间最稳固的‘爱情’。
琅华这些年已褪去青涩,微笑着行礼:“臣妾谢皇上夸赞。您先去忙吧,我给各位妹妹暂时安置宫室。”
弘历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好好听皇后教诲,不得生事。”话音落下,急匆匆地往丧仪赶去。
众人高兴地嘴角压都压不住:“臣妾遵命,恭送皇上。”
而后,琅华安排众人暂住在西六宫中,等待丧仪结束后册封位分。陵容分好了宫室,吩咐紫苏收拾行囊,自己要出去走走。
紫苏看陵容一个人出门,担忧地跑过来:“主儿,宫里这么大,您第一次来可别迷路了。”
陵容拍了拍紫苏的肩膀:“别跟着,我走走就回来。”
紫苏:“好吧,那您拿着灯笼。”
陵容接过灯笼,一个人隐入浓浓的夜色之中。她还有一件事要去办。
第017章 陵容见故人
时隔多年,陵容再次走在这深深的宫墙之下,还是忍不住想起前世。思绪恍惚间,陵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景仁宫。这里早不复往日的金碧辉煌,萧索地没有一丝人气儿。
乌拉那拉·宜修。前世那个满腹心机、轻轻松松挑拨了自己与甄嬛关系的女子,她永远忘不了自己被控制的日日夜夜、被一碗又一碗灌下的避孕汤药。
而直到陵容临死前,都没有能力为自己复仇,这成了心头遗恨!幸亏,上天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现在,她前途光明,而宜修却成了后宫中一尊即将枯死的雕像。那她自然要来看看,一解心头之恨。
景仁宫门口的侍卫拦住陵容:“什么人?”
陵容从袖中掏出银票塞进侍卫手中:“我是皇上在潜邸时的容格格,之前承蒙乌拉那拉氏关怀,今日入宫后想来谢谢她。这点银子请您喝茶。”
宫中侍卫都是贵族出身,人精一样知道眼前人会是未来的娘娘,又收了陵容的打点,乐呵呵地打开门:“这里已经许久不曾有人来了,您小心里面的疯妇。”
“好。”
当陵容推开正殿的门时,着实被吓了一跳,里面只点了几盏烛火,乌拉那拉氏正坐在高台上痴迷地擦着如意,两鬓斑白,皱纹横生。短短几年间,好像苍老了二十岁。
听到声响,宜修惊讶地抬起头:“什么人?”
“安氏参见...皇后娘娘?”陵容嘴上恭敬,却礼都未行,直接坐到了椅子上,满脸都是嘲讽。她就是来复仇的,甚至恨不得直接把宜修气死。
宜修细细思索了半天:“你是...弘历的嫔妃?”
陵容:“看来您记性不好。”
宜修:“放肆!我是弘历的嫡母!先皇未曾废后,你该称我一声皇额娘!”
陵容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皇后啊皇后,枉你一世机关算尽,到了也是个糊涂蛋。”陵容起身,步步逼近宜修:“先皇说过,与你死生不复相见,你的后位已经不废而废了。”
宜修:“你胡说!你究竟是谁派来的!”
陵容:“当今圣上的生母是你的死对头——熹贵妃,你还觉得她会放你出来?不要妄想了,你会一辈子困在景仁宫,困在皇后的枷锁里,为你曾经害死的所有性命赎罪。”
宜修双眼失神,仿佛没有听见陵容的话,嘴里嚷嚷着:“皇上,您怎么就走了呢!您也不让我见您一面,您别抛下我.....” 说着,又冲过去扒住窗户,大喊大叫,毫无曾经的风度。
陵容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皱眉:几年不见,原本沉稳毒辣的皇后竟然性情大变?陵容并不知道,她遇见的宜修,并非这个世界的宜修,只是同一个名字、同一个姓氏罢了,水平天差地别。
看着宜修状若疯魔,陵容总算出了口恶气,站起身:“皇后娘娘,您好好活着吧,嫔妾日后会常来看您的。”对,你要生不如死,才能领受我当年苦楚。
陵容踏出大殿,看着半空中的皎皎明月,身上都松快了许多。这时,门口传来声音,是漏夜前来的青樱和阿箬。
侍卫拦住了二人:“你们不能进去。”
青樱微微鞠躬:“小兄弟,这里住着我的姑母,烦请你让我进去看看她。”
侍卫闪身躲开:“我受不起您这声兄弟,您还是请回吧。”
陵容打开门出来,吩咐侍卫:“让她们进去吧。”
侍卫为难地看了眼陵容,最终闪身让开。
青樱:“你怎么在这?”
陵容偏头微笑:“我给姐姐行了方便,姐姐不谢谢我么?怎么还责问的态度?”
青樱一直看不惯陵容出身低微、却用唱曲冰嬉奉承弘历的样子:“容格格好自为之,不要总做些不体面的事。”
“那自然是没有青福晋和未婚的侍卫称兄道弟体面。”陵容和青樱早已结怨,面上也不必装出亲睦来,径直与青樱擦肩而过。
待陵容回过头看着青樱背影时,忍不住冷笑:蠢货,以你的能力只会让你姑母更痛不欲生。
这边,宜修见青樱来了,提起裙子坐到主位,迫不及待地问道:“弘历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尊我为母后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