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掩饰不出震惊悄悄道:“……这、这是,微尘长老?!”
  等反应过来,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位传说中的人的模样。
  有传言说他面临獠牙,有人说他是个老头,有人说他冰冷寡言无人敢近,有人说他长相丑陋不敢入面。种种言论,倒像是不信这世上有完美至此的人,从而编撰出的谎言。
  但他转过身来,大家才知晓民间传言全是放他娘的狗屁,那些个说说书人可真是恶毒,是万般见不得别人好的阴沟老鼠。
  那身挼蓝刻丝绸缎长衫衬得他肤色更白,约莫是极少出现在人前,被人看着面中有些红润。远山眉,含情眼,一时雌雄莫辨,只站在那里,其他事物仿佛都黯然失色。
  他手腕纤细,青筋微显,正抵在下巴前不知在思考什么。此时垂着眼着在与司辉长老谈论着什么,唇角轻弯,任谁看了不被迷了心神。
  傅钰看着他也有些惊讶,不过面上不显,看着许镜生问:“闭关出来了?”
  一众弟子顿时明了:原来是在闭关!难怪风言风语没见澄清,大乘期大佬闭关上百年也是正常的。
  许镜生不敢说他这几百年都在浪费光阴,心虚的捏了捏手指,含糊地应了一声。
  傅钰自然也不会真的去测试他,他才化神初期——其中还有许镜生的引导在其中。
  这不是自讨苦吃么?
  他才掲过这个话题,随口问道:“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不同于话本里的严厉冰冷浑厚那些词,许镜生的声音也温和,若他隐藏实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书生。
  许镜生想了想,胡诌道:“我算到今日天象不错,适合收徒。”
  此话一出,在场弟子一片哗然,和哀嚎。
  “天哪,早知道晚一届入门了,我还有机会吗?”
  “我紧张了怎么办?手都有点发抖啊!”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吧?感觉微尘长老喜欢耳根子清净怎么办?”
  “祖宗保佑,让长老收我吧!”
  周遭嘈杂,傅钰知道他贸然而来肯定是心中已有人选,于是拍了拍他的肩,笑道:“那你去找吧,我不和你抢。”
  许镜生好脾气的笑了笑,也不推辞,穿过人群朝某个方向走去。
  春日暖阳懒洋洋的洒下来,此时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都不自觉的让出一条道来。
  最后,许镜生站在桃树下,低头看向这两个拘谨的小孩。
  树叶沙沙作响,光影斑驳落在那两个小小的身上,正如他们从前的生活。
  许镜生在阳光下,他半蹲下来,仔细的观摩着这两张稚嫩的脸庞。
  面对警惕的眼神,许镜生弯了弯嘴角,朝他们伸出手,语气轻缓慢哄,询问道:
  “你们愿意,拜入我的门下吗?”
  .
  松山
  夜里起风,松山上的树被风一刮,发出低低的嘶吼,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山顶的院中,竹子微微动摇,池塘中的荷花莫名凋零了一片,白鹤通人性地转过脖颈朝屋里还有心思喝茶的人叫了一声。
  漆黑夜色中,堂中烛火明亮,衬着矮桌前的身影略显孤单。桌上茶壶冒着热气,恰好与屏风外的荷花相得益彰。
  煎茶,望月,清风穿堂过,竹影落入月中,与单调的风声配成和乐。
  不多时,搭在桌前的手终于有了动作,纤白修长的手指放下茶杯,腕间的木串随之而动,缀着小八卦图,仔细一瞧,木珠上镌刻着繁杂的文样,不细看就是个陈旧木珠手串。
  烛火晃动,模糊了背影,在夜中略显冷清落寞。
  许镜生抬头,似乎是在看着漫天星河,又似乎是在观望宁城繁华。
  松山常年下雪,才将满山尸血的记忆掩埋褪色。故人转世,亲手刺进他胸膛时还在昨日。
  不得不说,天道真是喜欢给他没事找事。
  他轻笑出声,还带着些许无奈:
  “还是逃不过。”
  第2章 带崽第一步 取名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微尘长老会收两个小孩为徒,其中一个还没有名字。
  两个小孩也想不到,梦里都不敢想的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徐朝更是抱着他的手不放,听多了妖怪骗小孩的唬人传闻,一时更加害怕:“哥哥,这可怎么办啊?”
  小孩拉着他的手不觉颤抖,眼神凶狠,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大不了就和他拼了,我们本来也没想拜他为师。”
  徐朝紧紧抱着哥哥的手臂,不说话。
  另一边,松山上的许镜生才得知其中有个小孩还没名字,傅钰问他要不要给他取个字。
  许镜生把菜谱一扔,震惊道:“什么?没名字?”
  他已经能幻视天道幸灾乐祸:没错,把那个名字说出来!
  许镜生不由扶额。
  “只能查出他姓谢,其他的就查不到了。”傅钰在传讯镜的另一边,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对,只以为他是诧异,不由揉了揉额头,说道:“也是个可怜孩子。”
  等他黑化把我们全杀了你再这么觉得吧。
  过了半响,许镜生的声音才从那头传来,似乎苦笑了一声:“感觉我比较可怜。”
  不过还没等傅钰反应过来,许镜生便收起了情绪,对他笑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来给他取吧,就在拜师仪式。”
  傅钰看着许镜生的脸消失在眼前,不禁想起他爹去世时第一次见到许镜生的场景。
  那时的许镜生还没学会装悲伤,也许是懒得装,他面无表情看着父亲的冢,然后神色复杂的看向他,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傅钰却觉得背后一凉快
  不知道是送走几任掌门,当时20岁的傅钰面对他只有深深的畏惧。
  以至于后来他和自己商讨门派事宜,顺便带他修炼,都好像是对上一任掌门的……报答。
  如若说飞升之前人总会死,可许镜生未免活得太久,久到让人感到不真实。
  坐在高位,看着外面活泼的弟子们,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应该就差个契机吧。
  松山原是常年下雪的,只是近日他想看荷花,为了应景,松山的雪才融化。
  许镜生站在门前,一时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轻笑,望向漫天星斗,却只觉空浮。
  “流意,如若我看着他长大,结局会有不同吗?”
  叫流意的白鹤发出短促的音节,附和了他一声。
  .
  拜师大典是定在上午,高台上五个位置,显然是五位长老。
  台下人满为患,许多那天没见到许镜生的门内弟子在今天都聚集在这里,等着看微尘长老。
  时辰一到,四位长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新弟子有序的排成一列,等待长老分发腰牌。而中间的微尘长老之位上还没有人,徐朝和哥哥两人站在前面显得格外突兀。
  等拜师大典结束,弟子就会被重新分配到长老名下的住处。
  傅钰往旁边位置上瞄了一眼,心里焦灼。
  这人怎么还不来?莫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正想着,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位置上,转眼一看许镜生端坐在上,细看还有些慌张。
  呼,好险,差点睡过头了。
  他端坐着,一身梅子青的衣衫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违和,在一众正青色中格外显眼。
  傅钰真不理解许镜生为什么爱穿这种五颜六色的衣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少爷公子混进来了。
  索性最后一刻赶上,拜师大典按时举行。
  每个长老的腰牌不同,司辉长老座下是木牌,槿明长老座下是瓷牌,祝竹长老座下是竹牌,玄风长老座下是阴阳牌。
  而微尘长老……
  众人目光望去,只见许镜生起身走了下去。
  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块玉牌,半蹲在他们面前,先是系在徐朝腰间,这个玉牌挂在小人身上有些大。
  给徐朝系完,许镜生转身看向另外一个小孩,轻声说:“门派四处打听,只得知你去世的娘亲姓谢。”
  许镜生将玉牌翻过,上面刻着“微尘长老许镜生谢晏”
  许镜生垂眸,轻声道:“嘉月忽复晏,给你取‘晏’字,以后就叫谢晏,好吗?”
  好像他不同意也能立马改似的。
  谢晏点点头,声音清透:“好。”
  许镜生摸了摸他俩的头,转身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就是三拜,两个小孩子的动作不甚熟练,在一众人里像两个小大人,模仿这其他人的模样拜了师门。
  以后就把师门当家。谢晏又想起这句话,他偷瞄到神坛上的未来师尊,正浅笑着看向他们,那双眼睛里的温柔比他小小的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
  从此生活再也与流浪无关了。
  拜师大典过后,许镜生带他们俩滴血点燃长明灯,这是入门弟子都要做的事,以便门派随时注意弟子安危。然后就应当是由各师门下的弟子带师弟师妹安顿住处,但许镜生此前未曾有过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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