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谢晏接过那个小小的瓷瓶,知道这是上好的灵药,江留就这么给自己了。谢晏一时兴起,拍了拍江留的肩膀:“江留!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兄……啊痛痛痛!”
  被他狼狈的样子逗笑了,江留嘴角也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见天色不早,江留自觉的不再多打扰他,便与他道别:“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谢晏高兴的和他们道了别,然后一个人在房间拿着江留送自己的愈伤膏端详了一会,然后妥帖的收进床头的柜子里。
  晚上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被照亮,谢晏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身上的包扎的布条被解下,露出身上狰狞的伤疤,身上的血管上到处是细密的伤口,像瓷器上生出无数裂纹。
  谢晏醒后第一次直视自己的身上的伤,饶是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深红的伤口像是蛛网一样布在他身上,看起来有些可怖,难怪江留会给自己愈伤膏。
  许镜生站在旁边给他上药,然后用新的纱布给他包上,整个过程两人都安静的没有说话,只有投到地板的两个影子。
  他这个伤如果不能愈合的话……
  直到许镜生的手不断往下,移到他的腹部,谢晏才意识到不对,但又不敢乱动,只得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谢晏的腹部有一条割开的伤口,是情蛊爬出来的地方,这道伤比其他处愈合得更慢。
  话音刚落,许镜生已经倒上了药粉,谢晏疼的“嘶”了一声,表情扭曲在一起。
  “快了。”
  下一秒,腹部传来微凉的触感,是许镜生用手指擦掉多余的药,那凉意就时远时近,又像羽毛拂在身上。
  许镜生转身去拿纱布。
  谢晏一时分不清是赧然还是紧张,又或者两者都有,他不自然的动了动,极力调整呼吸,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
  许镜生已经拿了新纱布回来,神色并无异样,走到他面前,然后俯身,在他腰上绕了两圈。
  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师尊的每根发丝。
  谢晏心早就乱了,慌张的往后退,但被许镜生轻声制止:“忍一忍…好了。”
  谢晏僵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许镜生早就注意到他通红的耳朵和错乱的呼吸。
  他起身,随手扔了个法术,把旧纱布烧的一干二净,然后转身往外走,一边道:“自己看着办,不准弄到伤口。”
  紧接着就是关门的声音。
  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谢晏才从石化的状态反应过来,那一点侥幸之心全无,崩溃的将脸埋进被褥中。
  完了!以后没法面对师尊了!
  第83章 会双修吗 嗯……嗯?
  不过谢晏想象中可怕的事情没有发生。
  当他拆下纱布, 身上那些伤已经愈合得无影无踪,除了腹部那条实在深的刀口,看不见一点痕迹。
  谢晏现在已经能自己下床走动, 他伤后第一次接触到地面,脚下轻飘飘的, 很奇妙的感觉。
  适应了之后他就慢慢的站起来,一边往外走, 一边观察这间屋子。
  师尊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他只在小时生辰那晚看过书房, 这段时间卧病在床, 还没有细细看过卧房的陈设。
  他走出屏风, 如他想象般, 房间中间有一桌方形桌,右边是写字台, 墙上的架子上摆放着一堆卷轴书籍。
  窗外得光线透进来, 恰好落在台面,落在笔架上。
  谢晏能想象出在某个和煦的午后, 当阳光照进来,许镜生执笔写字的画面。
  只是整间屋子没有一点人气,和谢晏小时候意外进来时一样, 但凡地上有灰尘, 他都毫不怀疑这是空了几年的房子。
  他往前门口走去, 目光往旁边移, 就注意到窗台边的一株小草, 是这房间中唯一的生气。
  这是……安神草!
  谢晏想起那年弟子比试, 宁乐师姐给他们的安神草,然后他给了师尊。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还是成功送到师尊手中。
  谢晏走近, 低头盯着这株生机盎然的安神草,他真的没想到许镜生会把一颗草留这么多年,而且还照顾得好好的。
  一时间,谢晏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
  他推开门,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廊下遮光的竹帘微微摇晃,挡住侵袭而来的寒风。
  谢晏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天空阴沉沉的,山上的松林常青,天上下起了一点雪,林子上方沾了零星的白。
  他看了一会这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松山本是灵力充沛之地,但为什么他这段时间,却有点感觉不到,灵力恢复得缓慢。
  还是说他伤到了元神?
  谢晏闭眼,感受着体内法力的波动,所幸许镜生救治及时,修为还在金丹期,神识里的负雪剑剑灵因为他身受重伤还在沉睡。
  谢晏松了口气,剩下慢慢恢复就是时间问题,并无大碍。
  能走路之后,谢晏白天就出来和徐朝一起聊天,和江留一起练剑,精进修炼,也不算不荒废功课。
  “流意!好久不见!”谢晏知道它多半也是神鹤,自己喝的药也是它熬的,“你怎么还瘦了?”
  流意一听,高傲的仰起脖子,道:“哼,那么胖飞都飞不起来,等到时候……”
  意识到自己要说漏嘴,流意立马住口,咳了两声,随即转身飞向林中。
  除此以外,谢晏发现,师尊在他生病的这段时间,似乎都在书房。
  难道师尊这些时日都住在书房吗?
  谢晏心里愧疚,觉得自己身体已无大碍,觉得自己应该识趣点离开。但是自从那日起,谢晏其实有点不太敢面对许镜生。
  还有……他私心不想和师尊分开。
  即使只隔了道墙,但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
  这天下午
  许镜生正在书房练字,外面尽是大雪纷飞。
  他看着自己没什么长进的字叹了一声,察觉到门外有人,抬头看去,透过窗户,与站在门外的谢晏对上视线。
  “怎么了?”许镜生站在门口,看向面前的谢晏。
  师尊只比自己矮半个头,谢晏在心里呼了口气,提议道:“我觉得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要不还是回我自己的房间吧?”
  说到后面自己都越来越小声。
  许镜生想了想,拒绝了他:“药还没喝完,过几天再说吧。而且你的修为还不稳定,以防万一还是再观察两天。”
  谢晏低着头,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就看见那张漂亮的嘴一张一合。
  “师尊。”
  “嗯?”许镜生看他。
  谢晏心里话一下脱口而出:“我可以亲你吗?”
  才说完谢晏就后悔了。
  他怎么嘴比脑子快啊!这样太冒犯了,死嘴快说点什么道歉的话啊!
  谢晏脑袋一空:“师尊我、这……”
  算了,他放弃。
  许镜生先是一愣,然后提起嘴角,往后靠在墙上,含笑望着他:“问我的话就是不行。”
  谢晏却顿时反应过来,看向许镜生,那双带笑的眼眸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
  许镜生也好奇谢晏主动会是什么样子,也猜到他会生疏莽撞,只不过没想到会重到咬出破皮。
  血腥味漫延开来,谢晏才松开看他,两人离得太近,近到他能清楚的看见许镜生下唇正在渗血。他垂眸,像只可怜小狗,乖乖认错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许镜生却不在乎,似是想到什么,他看向谢晏,轻易的以进为退,拎着谢晏的衣领,嘴角轻微上扬,像询问又像挑逗的轻声道:
  “要我教吗?”
  谢晏不记得后面到底是怎么发展的,只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好像一场旖旎的梦,只记得最后许镜生温柔带着笑意的口吻:
  “这么害羞,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
  谢晏把自己蒙在床上,呆了一天,直到晚上徐朝给他送药来,他才从那段缱绻的记忆中脱离出来,看向徐朝,他身后空无一人。
  徐朝看穿了他的想法,把药碗放在桌上,道:“师尊他有事出去了,过几天才回。”
  “哦,”谢晏掩下心底的失落,喝了药,心思早就飘远了,完全感觉不到药的苦。
  .
  周围漆黑一片
  原本寂静无声的天狱中充满了嘶吼咆哮,关押的无数妖魔鬼怪蠢蠢欲动,随着许镜生的到来不仅没有平息反而更甚,恨不得从笼子里出来撕碎他。
  “没有众神,你一个人即使使用禁术也撑不了多久。”
  许镜生站在法阵一边,闻声转头望去。
  另一边站着一个黑色人影,正洋洋得意的看着自己,语气中尽是得意。
  “你看你,和万年前简直判若两人。”他说道,“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当初没杀了我吧?”
  他走出黑暗,露出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漆黑的眼睛像深渊,与许镜生对视。
  他们共同诞生于天地,如阴阳两极,如同镜子的两端。在混沌中,只有一方能化为人形,得到天道垂倾,另一方就只能永远无法化形,甚至连名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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