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钰默默看着这一切,然后跟在楚添身后,与他一同离开,只是在楚添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舔了舔唇角。
  楚添带着秦钰向方才赵姑娘的屋子走去,只是步伐不似面对王睿时那般淡定自若。
  秦钰看着楚添略显局促的模样,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自己则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抱臂看着他,微笑道:“大人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殿下恕罪,臣失态了。”楚添低着头不去看秦钰,带着歉意道:“臣并非包庇赵姑娘,只是……只是事情尚不明朗,臣只能如此。”
  “我相信大人明察秋毫,铁面无私。”秦钰饶有兴致的盯着楚添的发顶,继续道:“只是大人在王统领面前如此偏袒那女子,是不是……”
  “殿下明鉴,臣与赵姑娘绝非王睿所说那般不堪……臣……”楚添话说到一半,忽然一愣。
  自己这么着急解释做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况且他只是秉公执法,怎么在秦钰面前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急于辩白?
  “我相信大人。”秦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楚添也意识到自己的糊涂,解释道:“并非我一味袒护赵姑娘,赵姑娘出身青楼,众人对她自然是避之不及。而王宽出身名门,身份尊贵,无论真相如何,大多数人都以为赵姑娘给王宽赔命理所应当,因为在天下人眼中,她的命不及王宽值钱,哪怕错不在她。”
  秦钰则问道:“哦?何以见得?”
  楚添回道:“王宽是京城出名的纨绔子弟,据我所知,去年赵姑娘已备好了钱财为自己赎身,却被王宽半路抢走,养在外宅,这一年来,王宽对赵姑娘也是非打即骂。”
  秦钰对事情全貌知之甚少,又问道:“所以是这姑娘受不了苦楚,失手杀了王宽。”
  “这也正是我要调查的地方。”楚添自衣袋内拿出一封信递给秦钰,“殿下请过目,当日有一目击证人,但却被王家藏匿到城外,若王宽确被赵姑娘所杀,那这证人所言对王家有利,王家为何还要将他藏匿。除此人外,并无其他人证,当日案发之后,是王宽外宅的侍女发现了王宽身死,这才报案……”
  案发当日,楚添入宫面见皇帝,不在刑部,报案之后,赵姑娘还未到刑部,便被王睿带人掳走,严刑拷打,而所谓的证人也被王家人藏匿到城外。
  赵姑娘在酷刑中晕厥,是楚添及时赶到救了她姓名,并将她安置在刑部医治,今日方醒。
  而目击证人也于前日被找到,带回了刑部。
  楚添说罢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对秦钰道:“臣若有错漏之处,还望殿下指出。”
  秦钰听及此,点点头道:“都按大人说得来办。”他目光在楚添腰肢处逡巡,半晌才关切道:“只是大人办案之余也要多照顾自己。”
  “啊?”话题转变如此之快,楚添一时反应不及,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然后他才呆呆回道:“谢殿下关心。”
  说着他便要躬身致谢,反被秦钰拖住手臂。
  秦钰低头凑在楚添耳畔,低声暧昧不清地说道:“大人不可,我是大人的下属,怎可受此大礼?”
  楚添接着秦钰的力道直起身,小声道:“那便委屈殿下了。”
  “不委屈。”秦钰搁着衣袖摩挲了一下楚添的小臂,又马上放开,谦谦有礼道:“那我便随大人一同去问话?”
  “也好。”楚添点点头,偷偷捻了捻手指,温声道:“殿下随我来。”
  而后,楚添同秦钰一起回了赵姑娘所在的偏厅,而王睿也自知无趣,带着仆从离开了。
  赵姑娘一听见楚添回来,小心翼翼的掀开床帐,胆怯道:“大人,不如您将我交给王睿吧。”
  “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楚添一副气定神闲之态,安抚道:“我保护姑娘为的是查明事情真相,私自将你交给王睿,岂不是枉顾律法?”
  “可……可王宽已经死了,王家人不会放过我的。”赵姑娘说着,掩面而泣。
  “姑娘莫哭,请将当日之事如实告知与我。”楚添示意侍女替她倒水。
  “大人,不是我,王宽真的不是我杀的……”赵姑娘颤颤巍巍地捧着杯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进水中,委屈道:“一年前,我攒够了银子,本想赎身,带着女儿离开京城。却被王宽霸占,一年以来,我日日受他毒打……”
  “但他势力庞大,我也只能忍气吞声。只要能把我女儿养大,我就这样窝囊的活着也无妨,但……王宽他,他是畜生。”赵姑娘说着攥紧了拳头,指甲扣进掌心,鲜血直流。
  楚添并不知这其中隐情,如今听闻此事,不由得惊诧,他不由自主的看向秦钰,秦钰也心有灵犀一般看向他。
  楚添轻轻摇摇头,转而对赵姑娘道:“姑娘放心,令爱如今在刑部,没人能伤害她。”
  赵姑娘稳了心神,继续道:“我女儿才八岁,那日,王宽那个畜生竟对她图谋不轨,被我发现,我便与王宽撕打在一起,他动了怒,拿刀要杀了我们母女……纠缠中,他意外被绊倒,磕到了桌角上……这才丢了性命。”
  楚添听罢,感慨万千,看向赵姑娘之处不由得多了几分怜悯,问道:“可有人替你作证?”
  “无人……”赵姑娘迟疑地摇摇头,忽然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然抓住被子说道:“有人看见了,但……”
  她说着说着,苦笑一声,泪水夺眶而出,“但他是王宽同窗,与他关系甚笃,又怎会替我作证……”
  ‘无人作证’几字闯进秦钰耳畔,他看着一旁眉头微蹙的楚添,一股莫名的失落涌上心头。
  第8章 让让他吧
  楚添递给赵姑娘一方手帕,安慰道:“姑娘莫急,可否将此人姓名告知与我?”
  “是……刘锦。”赵姑娘止住了眼泪,还是不住抽噎道:“他与王宽交好,也时常来家中做客,那日他当是来找王宽出去饮酒,正巧看见了王宽与我纠缠,他还未来得及上前阻止,王宽就意外绊倒……”
  “既如此,那关键之处就在刘锦身上。”楚添说道。
  赵姑娘失落地叹了口气,悲凉道:“妾身谢大人帮我,但王家势力庞大,怎会轻饶我,更何况,刘锦也不会替我作证。我别无他求……”赵姑娘说着,挣扎着起身扑通一声跪在楚添面前,“只求大人替我女儿寻个好人家,养她长大,我死也无憾了。”
  “姑娘请起。”楚添冲侍女使了眼色,侍女将赵姑娘搀起,楚添耐心道:“姑娘若不曾杀人,我必保你平安,王家势大又如何,大不过天理公道。”
  “姑娘宽心。”秦钰此时接着道:“我家大人一诺千金。”话是对赵姑娘说的,目光却落在楚添身上。
  “姑娘先休息,其他的我们明日再说。”楚添安慰了赵姑娘几句,便带着秦钰离开了偏厅。
  出了偏厅,楚添便让秦钰先行,自己则默默跟在秦钰身侧。
  临近正午,天色却暗淡无光,二人就这般沉默地走着。
  楚添看着秦钰高大的身影,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了方才王睿刁难,秦钰将他护在怀中的情形,只觉得心脏盈满了温热的鲜血,正鲜活地跳动。
  “大人相信那姑娘的话吗?”秦钰突然停住脚步,楚添躲避不及,整个人撞上了秦钰的后背,鼻尖磕在秦钰的肩膀上,疼的他嘶了一声。
  “撞疼了没有?”秦钰察觉到后背瞬间传来的的温热,忙回身扶住楚添肩膀,关切地去看他的鼻尖。
  楚添鼻尖泛红,正欲伸手去揉,反被秦钰扶住,只得尴尬的将手停在了半空。
  秦钰眉眼含笑地看着楚添,在暗淡天色中恍若一抹柔光,看得人移不开眼。
  “臣没事,谢殿下关心。”楚添本来只有鼻尖泛红,现下脸颊也开始逐渐发烫,他不自在的低下头,不与秦钰对视。
  秦钰将此情形尽收眼底,揽住楚添肩膀的手微微收紧。
  半晌,秦钰才松开了手,低头去看楚添的眉眼,轻笑道:“楚大人今日似乎心神不宁?”
  楚添的胸口仿佛揣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他鲜有的支吾道:“臣……殿下见笑。”
  “回去好好休息,多吃些东西。”秦钰冲他眨眨眼睛,直起身子继续道:“养好身体才能替百姓申冤。”
  “臣谨遵殿下教诲。”楚添虚扶住心口,偷偷舒了口气,继续道:“回殿下方才的话,起初臣也怀疑是赵姑娘杀了王宽,但仵作验尸,又证实了王宽死于后脑的致命伤,伤口也与他堂屋桌角完全吻合。”
  “哦?”秦钰听着楚添的解释,心中却依旧在回味楚添方才偷偷抚胸口的小动作。
  楚添说道:“堂屋高桌上也有血迹,而王宽身上并无其他伤口,银针探喉也并未中毒。所以他应当是后脑撞击而亡,赵姑娘一个女子,想搬动王宽并于高桌上撞击,没有帮手不可能实现,所以……”
  “所以你才暂且相信她,又在王家人手中将她保下。”秦钰接着说道:“若如她所言,刘锦目睹了全程,只要刘锦如实招来,签字画押,此事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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