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刘锦看着秦钰手中熟悉的信纸,顿时手脚冰凉,他木讷地望着秦钰,茫然无措。
秦钰却一边说一边用书信拍拍刘锦的脸,“王家人替你引荐了翰林院编修,此人乃明年春闱的考官之一,你试图贿赂他,来通过考试,我说的可有错?”
“你……你含血喷人。”刘锦瘫软倒在地上,无力的辩白。
秦钰将东西扔在刘锦身上,起身站到楚添身侧,说道:“你将银子和书信交给了翰林院编修府中管家,却不知被他中饱私囊,你做下的丑事,难道还要我让人与你当堂对质吗?”
“你……你怎么知道?”刘锦慌乱捡起掉在身上的书信和银票,一目十行的看完,如坠冰窖,他惊恐地望向秦钰,说道:“你是谁?”
“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秦钰不屑道:“刘公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刘锦,如今你想寻人替你作证之心,不亚于公堂之上的赵氏。”楚添缓缓道:“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就看你要不要了?”
刘锦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沉默地思索着。
“刘公子,依我看,你与其去贿赂翰林院编修,还不如赶快说实话,也许楚大人心情好了,指点你一下,就能让你茅塞顿开。”秦钰话是对着刘锦所说,目光却落在楚添身上,温柔道:“谁人不知,楚大人十五岁高中探花,是天下闻名的名仕。”
刘锦攥紧了手中的东西,终于跪在地上冲着楚添叩头道:“我……我坦白。”
他浑身发抖,声音也在战栗,“我那日去王宽外宅寻他,一进前厅,便看见王宽与赵氏撕打在一处,王宽愤怒之下拿起刀,要杀赵氏,却不料被绊倒,后脑撞在了桌角,这……才丢了性命。”
楚添不由自主地同秦钰对视一眼,而后问刘锦道:“你说的可属实?”
刘锦忙坚定道:“小人不敢撒谎,求大人明鉴。”
楚添说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肯说实话?又是谁将你带到了京郊宅子?”
“小人……王家势力庞大,小人不敢得罪,求大人明查。至于带小人去京郊……小人也不知是谁,那日看到王宽之死,小人一时没了主意,竟不知何时失去了知觉,等小人醒来,就已经在京郊了。”刘锦连忙解释,见楚添并未松动,试探道:“小人不敢胡言,求大人相信小人,那些财物真的是王宽所赠,不是小人偷盗。”
“既如此,你可愿对王宽死亡一事签字画押?”楚添说着,拿出了早已备好的状纸递给刘锦。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刘锦将状纸扫视一遍,便急忙签字画押,颤颤巍巍地递还给楚添。
楚添接过状纸,说道:“刘公子莫急,本官会向赵氏求证,那财物是否是王宽所赠,至于你行贿未遂一事,本官自会向皇上禀明。”
刘锦悬着的心并未放下,他哽咽道:“大人,大人,小人行贿……实属糊涂,求您……”
“刘公子放心,圣上自会处理。至于刘公子若还能按时参加明年的春闱,本官倒是可以为你指点一二。”楚添带着秦钰向外走去,嘱咐刘锦道:“刘公子好好歇息。”
而后楚添便带着秦钰离开了,秦钰将今日之事略思索一番,问道:“大人是为何胸有成竹的?”
“殿下说笑了,臣并非胸有成竹。”楚添解释道:“那日公堂之后,臣又派人仔细搜查了王宽家正厅,在他椅子腿上找到了剐蹭痕迹和他用的刀,臣这才推断,王宽应该是意外身亡。今日只是从刘锦口中套出真话,若有不妥,还请殿下见谅。”
“怪不得人人称赞,说楚大人手下没有冤假错案。”秦钰略低头笑着看楚添,眼底是藏不住的钦慕温柔。
被秦钰如此注视,楚添方才气定神闲的模样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他的耳根,他含糊的嗯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殿下谬赞了,臣只是尽力而为。倒是殿下今日查出刘锦行贿,出乎臣的意料。”
“举手之劳,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秦钰凑近楚添耳畔,声音撩人,他缓缓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让大人少费心,多多休息,大人可不要辜负我啊。”
“臣……谢殿下隆恩。”楚添被秦钰的话烫了心坎一般,他尴尬行礼道:“此案多亏了殿下,才能尽快解决,臣……”
秦钰还未等楚添说完,便眨眨眼道:“那不如大人请我吃酒如何?”
楚添想不到秦钰竟然提出这等要求,只得应道:“那臣便在仙居楼设宴,款待殿下。”
“仙居楼有什么好的?”秦钰却神神秘秘笑了一下,说道:“大人款待我,不应当表达心意请我去你府上赴宴吗?”
此话一出,一股诡异的寂静在二人之间弥漫。
秦钰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楚添浓密的睫毛,等着他的答复。
楚添则攥住了衣袖,不禁抿住下唇,心中如寒风肆虐,让他无从着落。
楚添听闻秦钰回京的消息之后,便想象过二人之间无数种相处的可能,或形同陌路,或针锋相对,或虚与委蛇……但从未想到,秦钰会平心静气在此谈论赴宴。
可楚添也明白,他二人之间虽经历种种,他却不想看到秦钰冷漠戒备甚至仇恨的目光,秦钰的温柔,他求之不得。
楚添略抬眸同秦钰对视,轻声道:“殿下若不嫌弃,改日臣在府中设宴,请殿下一聚。”
听到楚添的答复,秦钰面上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私下却偷偷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秦钰明媚一笑,如冬日花开。
第14章 心安
几日后,王宽之死一案尘埃落定,刘锦作证王宽是意外身亡,与赵氏无关,赵氏则无罪释放。刘锦家中搜出的带有官印的财物也被证实是王宽相送,并非偷盗,至于王宽贪污,他人已过世,一时无从考证。
这日,京城郊外,两辆马车停滞在此。
赵氏带着她年仅八岁的女儿一同跪在地上,冲楚添叩首,感谢道:“妾身谢过大人的大恩大德,此生无以为报,此后必日日诵经礼佛,以祈求大人平安。”
“不必多礼,快请起吧。”楚添扶起赵氏的小女儿,又塞给她一袋银子。
赵氏忙拿过钱袋便要送还给楚添,推辞道:“大人,这如何使得?”
“收下吧。”楚添后退一步,说道:“你母女二人举目无亲,当多带着钱财傍身,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再去那烟花之地。”
赵氏收下银子,感激万分道:“大人放心,我……此生再不会踏足那等地方。”
楚添说道:“本以为你们会等到春日再远行,却不想竟走的这般匆忙。”
赵氏抬头望望远处巍峨的城墙,叹息道:“这伤心之地,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楚添也顺着赵氏的目光向侧面看去,气势磅礴的城墙高耸入云,让人心生畏惧。
楚添点点头,说道:“也好。”
赵氏犹豫的看向楚添,只见冬日里,他身着墨色披风,在天地之间遗世独立,宛若神祇。
赵氏忽然心生愧疚,抱歉道:“只是……大人您替我申冤,此番恐怕污了您的名声,我,我就是万死也难逃罪责了。”
“姑娘言重了,楚某在其位谋其政,姑娘并未行凶,我自当替你申冤。天下人之,不论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姑娘且放心,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楚添摸摸赵氏女儿的头,温和道:“楚某只希望姑娘母女二人,日后一切顺利,多行善事。”
“妾身谨记在心。”赵姑娘冲着楚添行了一礼,却并未上马车,而是迟疑片刻后,试探着说道:“大人救我于水火,我……我有一件事,不知当不当讲,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楚添温和地笑笑,说道:“无妨,姑娘请讲吧。”
赵姑娘抬眸看看楚添,看他温润尔雅的侧颜和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仿佛能给人增添无限的温暖与希望,纵是阅人无数的她,也难得愣神。
赵氏说道:“妾身在遇见大人之前,也曾听闻过大人的名字。”
楚添看着赵姑娘的表情,读懂了她话中之意,他坦然笑笑,说道:“楚某名声不佳,姑娘恐怕也有所耳闻。”
赵姑娘却缓缓摇摇头,说道:“旁人如何说并不重要,当日大人救我于水火,又帮我洗清冤屈,我便坚信,大人绝非他人口中那般。”
她坚定地望着楚添,说道:“我信大人,大人乃我平生所见最为风光霁月之人,我希望,天下人也能如我一般,钦佩您,仰慕您。妾身一个出身青楼的人,大人都竭尽全力帮我,足以证明您的品格。我这般低贱的人,大人都愿意替我申冤,那大人为何不替自己正名?”
听了赵姑娘一番话,楚添不禁诧异,他沉默片刻,释然一般笑了笑,说道:“姑娘的话,楚某在此谢过了。”
“是妾身唐突了,大人恕罪,但我真心希望,日后再次听闻大人,是您被人人称颂之时。”说罢,赵姑娘便不再停留,带着她年幼的女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