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
几人的谈论声音穿过街道,一字不差地落在秦钰江泽耳中。
秦钰冷着脸,漠然注视着几人,冲着江泽道:“小师叔,我看这几人都像是读书人,帮我查查他们,明年的春闱,就不必参加了。”
“你这……小题大做。”江泽疑惑道:“几个读书人的谈论,算得了什么。”
“背后污蔑朝廷命官,此等读书人,以后入朝为官,怕是会丢了我大靖的脸面。”秦钰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
当年楚添弃他而去,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纵使如此,秦钰也容不得旁人说他一点不好。
楚添背叛的是他秦钰,而不是天下人,除了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责备楚添。
今日秦钰偶然遇见,这市井之中有人对楚添恶语相向,那这天下悠悠众口,又会如何评说楚添?
秦钰忽然感觉有些烦躁,不禁加快了脚步。
江泽无奈地看看几个喋喋不休的读书人,又看看走远的秦钰,赶忙几步跟了上去,说道:“祖宗,等等我啊。”
“你跑什么?”江泽一把拉住秦钰,宽慰道:“别生气,告诉你好消息,总可以吧?”
秦钰此时无心理会,只是敷衍道:“师叔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喏,给你。”江泽拿出一张名录递给秦钰。
秦钰看着上面陌生的名字,疑惑道:“师叔这是何意?”
江泽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太庙修缮在即,却还没找到合适的能工巧匠,这些,便是闻名遐迩工匠。”
秦钰瞬间领会江泽的意思,说道:“师叔的意思是,让我向父皇推荐工匠?”
“不愧是我的徒儿,果然聪慧。”江泽不禁赞许,却又故作神秘地眨眨眼,说道:“但你只说对了一半。”
秦钰彻底糊涂了,问道:“师叔何意?”
“工匠是真的,却不是我的意思。”江泽语重心长地拍拍秦钰的肩膀,故作深沉道:“这名录,是楚府传出来的,是他的意思。”
说罢,江泽不等秦钰反应,自顾自向前走去,留秦钰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
是楚添的意思?
冬日料峭寒风吹在他身上,打投了他单薄的衣衫,可他心底,却突然暖了起来,说着胸膛,传到四肢百骸。
秦钰紧紧攥住手中的名录,眉眼间皆是笑意。
几日后,到了楚添约定邀请秦钰的日子,一大早上,楚府的人便都开始忙碌起来。
“主子,您喝口水歇歇吧。”沈亮跟在楚添身后,手里捧着一盏茶,不停地劝道:“都忙活两个时辰了。”
楚添停下脚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道:“把茶给我吧。”
沈亮见楚添喝了水,忙上前接过茶盏,替楚添锤了锤肩膀,关切道:“您让我们忙活就得了,您还亲自来,看这累的。”
“不累,这点活我还是能行的。”楚添安慰地笑笑,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楚添顿时双眸闪亮,禁不住说道:“怎么来的这么早?”
“行之。”秦铮跨过门槛,笑意吟吟地看着楚添。
楚添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强行扯开嘴角,冲着秦铮拱了拱手,说道:“臣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来此,有失远迎。”
秦铮将厅堂环视一周,说道:“哦?看来行之府上今日有客?”
“王爷请坐。”楚添躬身退后,让秦铮上座,一边冲着沈亮使了个眼色。
沈亮偷偷白了秦铮一眼,气愤愤地退下了。
秦铮坐下后问道:“行之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
楚添恭敬地站在秦铮的下首,回答道:“回王爷,有劳王爷挂念,已经无碍了。”
秦铮关切地看着楚添,自责道:“前几日是我言语激烈了,行之不要怪罪本王,可好?”
楚添却客气道:“王爷言重了,臣不敢。”
秦铮无奈地摇摇头,苦涩道:“可你这段日子都不去看本王,这不是生气了吗?”
楚添却干巴巴回道:“臣这几日忙于处理刑部事务,分身乏术,还请王爷见谅。”
“行之啊,你这次所为,让本王很难做。”秦铮起身走到楚添身边,略低头看着楚添。
楚添看着秦钰越来越近的身影,不为所动般说道:“臣愚钝,还请王爷示下。”
“你放了那个赵氏,现在尚书大人很不满啊。”秦铮说道:“你也知道,本王费尽心力才争取到户部尚书的支持,此番你所为,伤透了他的心,让本王实在难做啊。”
“王爷恕罪,臣秉公办事,并无偏颇。”楚添公事公办一般的态度,正色道:“王尚书痛失爱子,臣倍感惋惜,但赵氏无罪,总不能草菅人命,若因此让王爷难办,臣实在抱歉。”
“行之为何如此固执?”秦铮忽然凑近楚添,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暧昧不清道:“你知道的,本王自然是偏心你的,若你肯答应本王,这世间你想要什么,本王都会双手奉上。”
楚添不动声色地避开秦铮的接触,木头一般说道:“臣对王爷忠心耿耿,唯您马首是瞻。”
秦铮被楚添避开,只得捻了捻他的发梢,挑眉道:“行之你知道的,本王不是这个意思。”
楚添将头低的更低,语气却坚定无比,“请王爷恕罪,臣不能答应。”
“呵呵……”秦铮无奈地笑笑,皮笑肉不笑道:“不肯答应本王,是因为心另有所属吧。”
秦铮透过正厅的侧窗瞥向窗外,看到了布置雅致的宴厅,而后他不等楚添回答,便紧逼道:“楚府的落雪厅名动京城,这六年以来,都未曾宴客,今日重开,是打算宴请哪位宾客啊?”
第16章 十指紧扣
秦铮话音未落,只见秦钰一袭白衣,头戴玉冠缓缓而来,他几步走到楚添身侧,冲着秦铮道:“三皇兄也在此。”
“是六弟啊。”秦铮与秦钰隔着楚添对视,无声的对峙。秦铮率先问道:“多年未见,六弟一向可好?”
秦钰淡淡回道:“托三皇兄的福,我一切安好。”
“那便好,当年六弟尚且年幼,孤身南下,为兄还甚是担忧。”秦铮不经意瞥向二人中间的楚添,勾起唇角道:“如今回了京城,也算可喜可贺。”
“只是我多年未见皇兄,皇兄的状态可大不如前啊。”秦钰似乎无心般关切道:“我看皇兄日夜操劳,眼角都有些皱纹了,朝政固然重要,但皇兄也要保重身体啊。”
秦铮无视了秦钰的话,只是略笑一笑,而后便转向楚添亲昵道:“既然客人来了,我也就不多留了,行之照顾好自己。”
说罢,秦铮自然地拍拍楚添的肩膀,并未搭理秦钰,而是径直离开了。
楚添的面色刷的一下白了,他犹豫地看看秦钰,低下了头。
秦铮的身影消失在二人视线,楚添这才抬起头,对着秦钰抱歉道:“殿下恕罪。”
秦钰故作无所谓般笑笑,说道:“原来楚大人还宴请了三皇兄啊?”
“殿下误会了。”楚添忙解释道:“臣今日只请了您一人,赵王殿下是碰巧来此,是臣招待不周,还请您见谅。”
“哦,原来如此啊。”秦钰看着楚添整个人神经紧绷,方才的不悦消散了大半,他低头凑近楚添,好奇道:“我方才听闻,大人府上的落雪阁几年未开,今日又重开了?”
楚添未料到秦钰竟将这也听了进去,一时羞涩道:“殿下亲临,寒舍蓬荜生辉。”
“哦?原来如此啊?”秦钰拍拍楚添的肩膀,故意将手放在秦铮方才碰过的地方,微微收紧力道,说道:“那大人还不邀我入席?”
楚添回过神来,忙要请秦钰上座,却在低头间发现,自己还穿着一身半旧的常服。
今日宴请秦钰,楚添虽略有紧张,却还是喜悦更胜一筹。他晨起便开始忙碌,更是亲自下厨做了几道秦钰曾经爱吃的菜,不知不觉便忙碌了两个时辰,这身上的常服自然也不再整洁。
此时看着光彩照人的秦钰,再看看灰扑扑的自己,楚添不好意思道:“殿下稍后,容臣先去换身衣服,再来款待殿下。”
秦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进门之时便瞧见了楚添今日的打扮,不似往常那般清雅出尘,而是染了尘世烟火,别有一番可爱。
“不必换了,这样就很好。”秦钰瞥见了楚添下颌处的一抹炭黑,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替他轻轻擦拭。
楚添的身体瞬间僵住,他不敢乱动,定定的站在原地,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
“好了,擦干净了。”秦钰的手又在楚添脸上亲昵的蹭了几下,这才彬彬有礼地退后一步,说道:“大人,我们入席吧。”
“啊……哦……”楚添被秦钰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他尴尬的攥住了衣角,半晌才点点头,红着耳根道:“殿下请随我来。”
楚添几乎同手同脚地领着秦钰入席,秦钰也不言语,饶有兴致地看着楚添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