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皇帝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楚添,极力地平复呼吸,秦钰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他轻轻合上眼睛,复又张开,这才说道:“此事容后再议,方才你说赵王意图谋反,证据何在?”
“启禀皇上,臣南下调查太庙一案,在荆州处查询炸药来源,无意中发现云峰山有异动,臣本以为是山匪作乱,不料上山之后却发现了早已因心疾而亡的孙千。”楚添说罢,侧眸看向丞相孙明的方向,继续道:
“臣疑惑不已,趁乱俘虏了山中的几个士兵,经过盘问才知晓,山中之兵士乃是赵王屯的私兵。臣此番回京,将俘虏之人带回,陛下自可派人查问,另外,荆州云峰山上的兵士盘桓已久,将其捉拿之后,定可查清事实。”
此事皇帝早已知晓,此时再次听闻,仍觉心火难平,他看向秦铮,质问道:“楚添所说,可是实情。”
秦铮听罢,顿时冷汗直冒,他只听闻楚添南下去了金陵,未曾到过荆州,而自己在荆州的布置藏的极深,却不想……
秦铮以头叩地,只得回道:“父皇,切不可听楚添一人之言,儿臣冤枉。”
“皇上,赵王殿下是否冤枉,您只需派荆州守卫军前去探查便知,此事事关重大,臣岂敢妄言?”楚添瞥了一眼秦铮,再次朝着皇帝的方向拜了拜,说道:
“此外,臣检举孙丞相与赵王勾结,贪污安置款,事情败露后却退出孙启孙世子顶罪。此事孙启与丞相府幕僚方琴已招认,口供在此,还请皇上过目。”
楚添话音未落,便有人站出指责。
“楚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当朝丞相和亲王。”
“皇上,楚添此人品行不良,他的话绝不可信……”
“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听之任之。”
众人纷纷进言,朝堂上言语杂乱,混乱不堪。
而此时,秦钰则行礼,朗声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儿臣同楚大人一起南下,儿臣替楚大人作证,楚大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欺瞒。”
秦钰站于殿中,玉冠蟒袍,长身玉立,字字铿锵,顿时吸引了朝臣的目光。
阶下的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楚王殿下,您替楚添作证?”
“那楚添曾经背叛于您,您竟然还相信他!”
“殿下莫要被这人蒙骗。”
耳畔嘈杂无比,秦钰却内心平静,他略低头看了看跪在自己身侧的楚添,冲着他温柔地勾起唇角,而后弯腰俯身,同他并排而跪,坚定道:“父皇,往事已逝,如今再提已无意义。但儿臣相信,楚大人心系苍生,心系社稷,绝不会拿此事作假,还请父皇明查。”
皇帝看着同楚添并肩的秦钰,看着他坚定的面容,挥了挥手道:“起来吧,楚添你继续说。”
“臣遵旨。”楚添拿出信件和火药样本,递给内侍,解释道:“据臣南下调查,火药来源于金陵,乃是赵王手下购买,后用于炸毁太庙,物证在此,人证臣已带到京城。臣并非诬陷赵王,只是如此种种事关江山社稷,臣岂敢隐瞒不报?”
“臣曾有求于赵王,被迫归于他的麾下,甚至做出了陷害楚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臣认罪,臣万死难辞其咎。”楚添以头叩地,眼中充满血丝,他紧紧扣住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砸在地上,他却丝毫感受不到。
“但如今赵王所作所为危及江山社稷,还请皇上明查。臣愿辞去刑部任职,另派他人同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以明真相。”楚添抬头看着皇上,坚定道:“如此,臣死而无憾。”
跪在一旁的秦铮听罢,瞬间坐在地上,他咬紧牙关,死死盯住楚添,将手指攥得咯咯作响。
皇帝看了楚添呈上来的物证,顿时心惊。
秦铮屯兵意图谋反他早已知晓,但此时种种重罪摆在面前,着实令人震怒。
皇帝将物证扫在地上,大声喝到:“来人,传朕旨意,将赵王压入大理寺,三司会审,不得有误。”
羽林卫上殿带走了秦铮,秦铮却毫不辩驳,只是将目光落在秦钰身上,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第65章 报仇
秦铮被带出了大殿, 方才吵嚷的群臣顿时噤若寒蝉,一时间,殿内鸦雀无声, 只有楚添秦钰二人一站一立,于大殿中央。
一直默默站立的丞相孙明,此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顿时老泪纵横道:“皇上, 臣冤枉啊。”
皇帝看着痛哭流涕的孙明,长叹道:“丞相还有何可说?”
孙明辩解道:“皇上,老臣入朝为官多年,虽愚钝却算得上忠心,此番楚大人无凭无据便诬陷于臣……臣惶恐,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问道:“丞相, 方才也听到了,楚添说你府上的幕僚方琴作证, 贪污一事为你指使, 你作何解释?”
孙明思绪清明,忙解释道:“皇上圣明,方琴一人怎可作证,他与犬子勾结贪污安置款, 如今又来攀咬臣……谁知他是不是存心陷害。”
“皇上, 臣有话说。”楚添对着皇帝请示,而后反驳道:“孙丞相,你说方琴是存心陷害于你?当日他于皇上面前尚且为揭穿你,如今入大狱多日,若无确凿证据,那他为何突然反口?”
“相必是楚大人严刑逼供啊。”孙明面对楚添我不甘示弱, 反击道:“谁人不知,刑部在楚大人你的治理之下,规矩森严,残酷无情。”
“丞相大人,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楚添对着皇帝行礼道:“皇上,当日刑部收押孙启与方琴之后,臣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私下调查之后,才发现了其中漏洞。”
楚添拿出几张账册,说道:“臣根据孙启平日行踪查了京中所有赌场,将孙启欠下的账目登记在此。安置款被贪污之前,孙启的赌债已还了大半,那贪污的钱财必有剩余,如今剩余钱财不翼而飞,此事不知丞相大人作何解释。”
皇帝看着孙明,并不言语,孙明忽然同皇帝锐利的目光对视,低下了头,说道:“陛下,此事当从长计议,绝不能听信那方琴一面之词,犬子孙启之过,是臣管教不严,还请陛下开恩,重查此事。”
“丞相大人,您的确管教不严。”楚添面对孙明,逼问道:“您莫不是忘了,下官方才说,曾在荆州云峰山上看到了早已心疾而亡的孙千,你的次子。”
“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孙明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嘴上却说道:“臣的次子孙千过世多年,怎会出现在荆州?”
秦钰在一旁冷冷问道:“丞相大人还真是薄情寡义,长子被你诬陷贪污下了大狱,如今连次子也不认了吗?”
“楚王殿下冤枉老臣。”孙明见秦钰出言质问,回道:“殿下离京多年,怎能认得臣的次子?殿下不知在那荆州见了谁,就将罪名安在老臣身上。”
“丞相大人莫要着急。”楚添忽然放松下来,温和道:“待云峰山上的叛贼捉拿之后,您再解释不迟。”
“这……”孙明眉头紧皱,不再言语,只是对着皇帝深深一拜。
皇帝则摆摆手道:“罢了,丞相也累了,这几日便回府休养,待查清之后再议不迟。”
殿内众人见皇帝如此,皆屏气敛声等待吩咐,皇帝道:“传朕旨意,着荆州守卫军围堵云峰山,若有私兵,捉拿归案,不可错漏。另派大理寺锦衣卫重查安置款贪污一案。”
皇帝话音一落,群臣皆跪地叩拜,集体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皇帝便在内侍的搀扶下回了寝宫,众臣也零零星星散去。
楚添跪在殿中央,直到殿内空荡寂静,他才缓缓起身走向殿外。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春日暖阳洒在阶前,照亮了他前行的路。
楚添逆着光向外看去,光影之中,有一人正站在那里,对着他伸出了手。
楚添用力眨眨眼睛,极力将目光集中在那人身上。
万千光辉中,秦钰长身而立,眉眼含笑,冲着他伸出了手……
其实这许多年来,他似乎一直站在那里,等在原地,等楚添朝他走来,等楚添的手来牵。
楚添就这样朝着秦钰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将秦钰的身影牢牢刻在脑海深处,跨过门槛的瞬间,楚添也伸出了手,毫不犹豫,毫不退缩。
在皇城的太极殿前,在朝臣们或有或无的注视下,楚添坚定的伸出手,同秦钰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一刻,他等了六年。
秦钰收紧手指,将楚添的手包在掌心,指尖相贴,心跳也连在一起。
楚添看着秦钰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这才是他要效忠一生的人,这才是他义无反顾奔向的人。
他要永远守护这个人,任何阻碍,任何坎坷他都会一一克服,他会扫清他与秦钰之间的一切障碍,直到他能重新光明正大的与秦钰站在一起。
如今,他似乎做到了。
“甜甜,你真厉害。”秦钰伸手摸了摸楚添的鬓角,官帽上冰凉的珠翠透过指尖,传来的却是灼热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