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楚添看着秦钰的脸庞,久久地沉默着,而后才沙哑道:“殿下……”
“都过去了。”秦钰突然收紧手臂,将楚添揽在怀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毫不顾忌地抱住了他。
世人如何评说,干他何事,他在意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人。而这个人,也在意他。
灿烂日光下,二人紧紧相拥,如当年一般……
这日天色晴明,阳光正好,好的像他们初见那日,美不胜收……
接下来的几日,朝野震动,举世瞩目。
荆州守卫军在云峰山上俘虏私兵五万之众,经过审问盘查证实,此乃赵王秦铮所屯私兵。
云峰山前俘虏管事几人,其中一人证实为丞相孙明之子孙千。
贪污安置款一案重查,最终证据确凿,贪污之人是受丞相孙明指使。孙明同赵王勾结意图谋反,多年各项贪污受贿所得赃款则被充当私兵军费。
六年前科举案,赵王秦铮诬陷礼部尚书,也就是楚添之父,如今查明楚尚书清清白白,并无徇私舞弊。
以上种种,秦铮皆供认不讳。只有太庙被炸一案,虽人证物证具在,秦铮却始终不认……
赵王秦铮与当朝丞相孙明结党营私,贪污受贿,私自屯兵,意图谋反,案子之大,涉及之广,皆骇人视听。
与此相比,楚添联合旧主而背叛现主一事,竟已不足为奇。
这一个月,流言漫天,众说纷纭。
“这赵王本来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选,还造反做什么?”
“还有那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可不是做官做到了头。”
“这些人真是丧尽天良,居然贪污钱财,鱼肉百姓……”
“最离谱的还是楚添,哈哈哈……跟了两个主子,两个都被他卖了!”
“你懂什么就瞎说,楚添那明明是联合六殿下算计赵王,估计这么多年楚添都在当卧底吧……”
“楚添也许是对六殿下念念不忘呢,还挺长情……”
王公贵族、平民百姓皆对此事异常关注,朝廷也动用人力物力彻查案情。
大理寺都察院以及刑部三司会审,整整查了一个月,才终于结案。
而楚添虽身为刑部侍郎,却从始至终并未参与审理此事。
一个月后,赵王秦铮、丞相孙明等人大逆不道密谋造反之案尘埃落定。
秦铮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终生囚禁宗人府。孙明及其党羽则按罪行之重,或斩首或流放。
一时间,风云变幻,天地动荡。
……
此时,人间已到了五月。
楚添避嫌不去刑部,倒是方便了秦钰,秦钰日日赖在楚添府上,竟连自己的府邸也许久不回。
这日,秦钰正缠着楚添给自己做新菜式,皇帝却突然宣他进宫。
第66章 惦记
秦钰到了宫内已是晌午时分。
几日不见, 皇帝仿佛苍老了许多,他独自一人站在阶前,朝着秦钰的方向看来。
秦钰急忙见礼, 还未完全跪下去,便被皇帝抬手扶住手臂。
皇帝拍拍秦钰的肩膀,说道:“起来吧。”
“父皇。”秦钰直起身子, 扶住皇帝的手臂, 馋着他慢慢朝后殿走去。
皇帝在秦钰的搀扶下缓缓走着,他看着面前父子二人一个挺拔一个弯曲的影子,微微叹了口气,问道:“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回父皇,也没忙什么,就是……”秦钰冲着皇帝乖巧的笑笑, 略带羞涩道:“就是学了几个新菜式,父皇若不嫌弃, 改日儿臣做给您尝尝。”
“你还会这些了?”皇帝勾起唇角, 眼含笑意地看着秦钰。
秦钰不好意思道:“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父皇不要笑话儿臣才好。”
“好啊,那改日你也做给朕尝尝。”皇帝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去看父子二人的影子。
二人的影子靠在一处, 如今秦钰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 当年他也这般扶着儿时的秦钰蹒跚学步。
只是时光飞逝,曾经的孩童如今已经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
“父皇赏光的话,儿臣还得回去再学学,不然出了丑……”秦钰正说着,却发觉皇帝目光飘散,似乎思绪万千。
秦钰并不打搅, 只是默默跟随着皇帝的步伐,陪他一步一步走着。
“朕走神了。”皇帝拍了拍秦钰的手背,笑道:“方才想起了你小时候。”
秦钰略弯着腰,冲着皇帝眨眨眼道:“儿臣小时候蠢笨,定是给父皇惹了不少的麻烦。”
“朕说的是你更小的时候。”皇帝抽出手,慈爱地摸了摸秦钰的头,忽然问道:“当年让你离京南下,是不是怪过朕。”
“儿臣在父皇面前不敢说谎。”秦钰恭敬回道:“当年儿臣心智不全,的确怪过父皇,但后来儿臣机缘巧合治好了顽疾,才恍然明白,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当年若不是父皇让儿臣离京,儿臣如今还是那般痴痴傻傻的模样呢。”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皇帝掩住口鼻,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秦钰忙一手拿出帕子,一手替皇帝顺背。
秦钰替皇帝擦擦额头的汗珠,皱眉道:“父皇的咳疾怎么又复发了?”
皇帝摆摆手说道:“老毛病了。”
“让太医院给父皇配些清热的药茶来,兴许会好些。”秦钰说罢,叹了口气,遗憾道:“都怪儿臣医术不精,不然也可替父皇诊治一二。”
皇帝重新将手搭回秦钰手臂,忽然叹息道:“钰儿,当年之事,是朕错怪你了。”
“父皇说的哪里话,此事不怪父皇。”秦钰连忙安慰道:“幸好九弟的身体如今已经无碍,不然儿臣才是该愧疚一生。况且……”
秦钰偷偷看了皇帝一眼,欲言又止。
皇帝看着秦钰的模样,笑道:“有什么话便说,朕不怪你。”
“那父皇不许生气。”秦钰神秘兮兮道:“况且儿臣早就发现,当年离京南下,父皇曾派人暗中保护儿臣。父皇,儿臣觉得凡事皆有定数,过去这么久了,儿臣早就释怀了。在儿臣心中,您永远是最亲近的人。”
“哈哈哈……”皇帝听了秦钰一番话,开怀笑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揶揄道:“嘴这么甜,是在哪长得经验?不是说要求得心上人,进展如何了?”
“父皇又打趣儿臣。”秦钰低下头,面带笑意道:“儿臣还没成功呢。”
“这个朕可帮不了了,靠你自己了。”不知不觉中,二人走到了一处凉亭,秦钰儿时常在这里玩耍。
皇帝入了座,让秦钰也不必拘谨,问道:“回京之后,你一直待在刑部,可想换个地方?”
“回父皇,儿臣不想。”秦钰讨好地笑笑,解释道:“刑部虽事物繁多,但并不复杂,儿臣在刑部也能多学学我朝历法,体会民间疾苦。”
皇帝看着秦钰,意有所指道:“户部和礼部,可都是好地方。”
秦钰眨巴眨巴眼睛,坦然道:“儿臣资质平庸,还是刑部更适合儿臣。”
皇帝缓缓道:“是朕太过放纵,这才让老三生了不臣之心。如今没了丞相,朝堂人心涣散,尤其是户部礼部。正好让你去历练,有何不可?”
户部礼部正是秦铮之前的势力所在,如今秦铮获罪,户部礼部人人自危,乱成一团。
秦钰直言道:“父皇,户部礼部错综复杂,儿臣能力不足,父皇还是别给儿臣出难题了。”
皇帝问道:“不给你出难题也好,那你可有良策?”
“父皇,儿臣才疏学浅又多年不在京中,无法担此重任。但儿臣多年在外游历也听得一些事情,前朝曾设内阁统领六部,一来可以制衡六部面面俱到,二来也可替父皇分忧。”秦钰看了看皇帝的脸色逐渐缓和,乖顺道:“儿臣也只是将所见所闻说与父皇,若有不妥之处,还请父皇海涵。”
“你这些年,的确增长了不少阅历。”皇帝点点头,吩咐道:“今日就留在宫里陪朕用过晚膳再回去吧。”
秦钰自是欣然答应。
皇帝与秦钰父子二人,父慈子孝,天伦之乐。
另一边,楚添送走秦钰,正欲去书房看书,这些日子赵王秦铮的案子沸沸扬扬,楚添为了避嫌索性不去刑部,每日除却陪秦钰便是看些古籍。
他刚踏进书房,却猛然顿住脚步,一股钻心的疼顺着脊柱爬上他的头颅,在全身蔓延,楚添额头冷汗直冒,手指紧紧攥住了栏杆,指节泛白,抖如筛糠。
楚添扶住门框强行喊道:“沈平……快拿药来。”
沈平耳力极佳,听了楚添的声音,即刻赶到了他面前,伸手扶住了他。
沈平焦急问道:“主子,您怎么样?”
楚添强忍着疼痛说道:“无事,老毛病了,把药给我。”
“主子……”沈平绝望地低下了头,小声道:“药已经吃完了,赵王又……被囚禁宗人府,恐怕……”
楚添的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但这脆弱的茫然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