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将人扣住也未必能问出来东西,叶妜深看过原书,见识过这些为皇宫里的主子们办事的人有多忠心耿耿。
  方才雪爪庐已经吃了饺子,叶妜深听见它呜咽后确定它中毒后才出来的,一旦狗死了,这桌有毒的食物就会成为谋害天潢贵胄的罪证。
  做出这桌食物的厨子和帮工一个都跑不了,幕后主使不会冒着被审出来的风险看着他们被抓走。
  饺子只有叶妜深的那碗有毒,那么有很大的可能是在上菜的过程中下的,至少上菜的人精准的把有毒的放在叶妜深面前,就说明他至少知情,并且后来想撤走饺子的也多半知情。
  叶妜深现在要做的就是盯紧这两人,看看是谁的人过来接应。
  他盯了一会儿,直到视线内的光暗下来,他猛地回头看见宫循雾站在他身后。
  宫循雾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开口:“你早就知道有毒。”不是询问,而是确定。
  叶妜深承认:“只是猜测。”
  所以猜到了饺子有毒,却把有毒的饺子还给了他吃,宫循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问他:“为什么?”
  “我想看是谁会露出马脚。”叶妜深说:“如果饺子真的有毒,对方必定会阻止你吃下饺子,只是要杀我而已,他们不敢连累你。”
  “所以是我破坏你的计划了?”宫循雾目光极冷,没有一丝感情的看着叶妜深:“如果没人阻止,我真的吃了呢?”
  叶妜深一怔,他没有想过这种结果。就算现在去思考,他也弄不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宫循雾真的要吃,他会阻止吗?还是说不吃或吃,于他而言都是有利无害的结果?
  宫循雾当然罪不至死,但毒又不是他下的,他只是不阻止而已,他能有什么错?摆脱祁王这个不速之客的控制岂不正好?
  叶妜深莫名有些顶不住宫循雾的目光,此时此刻他但凡有一点识时务,都该说一句:我会阻止。
  可是有另外一种让他自己意外的念头扰乱了他的情绪,叶妜深张了张口,然后又抿紧了唇。
  几十个禁卫快速朝他们逼近。饺子是叶妜深换给宫循雾的,所有的饺子只有他叶妜深接触的那碗有毒,目前的指向性显然对他不利。
  叶妜深在心里质问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澄清自己的意思,识相的求宫循雾帮助。
  但他就是开不了口,他茫然的望着宫循雾,直到禁卫已到眼前,宫循雾冷漠的后退一步让开位置,作壁上观的看着他内团团围住。
  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第36章 第叁拾陆章
  源源不断的禁卫涌进长廊, 叶妜深站在角落里,很快他和宫循雾之间就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想或许应该让宫循雾盯住厨房里那两个人,但是宫循雾连为他说句话都不肯, 再贴上去求助未免有些难堪。
  更何况禁卫面容冷峻, 不会容许他这个“罪犯”靠近宫循雾。
  叶妜深觉得如果不是条件受限, 这些人一定会用枷锁把自己的脑袋和手腕都拷起来。
  叶妜深转过头不再看宫循雾的方向,伸出两只手被禁卫用绑紧,叶妜深倒吸一口冷气,感觉手腕都要被勒断了。
  禁卫在前面牵引着绳索, 叶妜深走在后面,小厅里的皇子们都站在廊下看。
  宫盛胤神情看不出有什么起伏, 但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冷冷的瞥了一眼太子, 然后继续注视着叶妜深,知道叶妜深被押解上轿。
  宫栩胤也注视着叶妜深一言不发,太子刚从厅里走出来,他抱着自己的爱犬, 看向叶妜深的目光充满怨恨。
  叶妜深自始至终没有朝他们看过去, 只是余光确认了三皇子并不在。
  他直接被押进宫,但并没有出面审他, 也没有让他进大牢,而是在宫中不知哪出的一个小院子。
  院子有正房和东西厢房, 大倒是不算太大,但对于叶妜深一个人来住还是很宽敞。
  他进去后就有人锁了大门, 有管事这做派的内官来通知他,不可以出大门,但可以在院子内自由活动。
  但这显然是好听的说法, 叶妜深自进门后就有内官盯着他,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有至少两个内官紧紧跟在身后,但他们不会回到叶妜深的任何问题,甚至不当着他的面开口说除了警告他之外的话。
  他吃饭的时候,会有内官送到他面前,并且叮嘱他,除了他们送来的食物,不要吃任何“机缘巧合”下得到的食物,更不能服-毒自尽,以免累及叶家满门。
  睡觉时内官也不会出去,而是或坐或站在旁边,几个人轮班到,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叶妜深想要背对他们躲开他们阴森森的眼睛,一翻过身去,立刻就有人绕到另一边继续盯着他。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去盥房洗澡或是如厕,都有人面对面盯着他。
  叶妜深在失去全部隐私的压抑环境中几度崩溃,他放弃了每日洗澡,逐渐感觉食不下咽,夜里会不断惊醒,最后整夜整夜失眠。
  他熬过了两个夜晚,在早膳的时候见到了乔庄成内官的宫栩胤。
  宫栩胤很慌乱,与宫栩胤一起的内官后退三步,给宫栩胤留下说话的空间。
  “别怕。”宫栩胤轻声说:“他是我的人,我实在担心你,便冒险来见你,蛰容,你怎么样?”
  叶妜深的头发还是乱蓬蓬的,因为他今早手臂和脖颈莫名酸痛,他没有力气束好头发。
  他勉强点了点头,然后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掐大腿,勉强唤醒几分精神,听宫栩胤说:“此事还没传到外面,我们几个还有皇叔,都在父皇面前起誓闭紧嘴巴,如今连太后都不知道,父皇说,若是宫外有一点声音,就算是将我们几人宫里的侍从都换了,也要查出来是谁多长一截舌头。”
  叶妜深虚弱的点点头,宫栩胤忍不住坐下来,与他说:“蛰容,我也不知为何,你和皇叔的事传到了我父皇耳朵里。”
  看宫栩胤难掩着急的神色,举止间就差把“我冤枉”写在连上了。
  叶妜深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那日三皇子发现了他被宫循雾拉走,但他没与宫栩胤说过此事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宫栩胤已经煎熬了好几天,偏偏自己在叶妜深面前透了底,此事除了叶妜深和祁王府,单他一个局外人知道。
  如今事发,岂不就是他说出去的?难道还能是祁王?自然不会。
  他没道理得罪祁王,巴结还来不及。
  叶妜深勉强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殿下,我知道不是你。”
  “蛰容!”宫栩胤一把抓住了他的受,迫切的问:“你真这般想?”
  叶妜深对他很轻缓的点了点头,确认道:“我相信你,你不会说出去。”
  宫栩胤感动的死心塌地,下意识攥紧了叶妜深的手:“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蛰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传给姑母?你只管告诉我,旁的你不用担心。”
  叶妜深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殿下,不可以,我不能连累你,你不要再为了我做冒险的事。”
  原本宫栩胤只打算做扮成太监来见他这一件冒险事。他是个大俗人,跟外面那些饮食男女没有差别,他喜欢叶妜深这张脸,在这之上也很喜欢叶妜深身上言不明的独特魅力。
  但也仅限于本能的靠近,说说话,看几眼。真动手动脚他是不敢的,叶妜深不是民间搜罗来孝敬他的孤苦美人,而是郡主娘娘和忠顺侯的儿子。
  至于单纯的交朋友,聪明人被他收为心腹为他所用,蠢人若有利可图也可被他利用。他四皇子殿下宫栩胤从不真心交朋友。
  此时此刻看着叶妜深发青的下眼睑,宫栩胤情不自禁的想为他做什么,就算为了这份罕见的信任。
  “蛰容。”宫栩胤眼神中的情感不假:“不要紧,你只管说。”
  叶妜深坚定的决绝:“不可以,我绝不会连累你,这点义气我叶妜深还是有的。”
  他当然不会让宫栩胤传话,叶妜深绝不要吃“轻信”的亏。
  宫栩胤还想再劝,旁边的内官有些害怕了,提醒他早点离开,一会儿换值的要来了。
  送走了宫栩胤,叶妜深又回到了一潭死水的无隐私生活,煎熬又无可奈何。
  到了第五日,叶妜深有些受不了自己的长发,他只好屈服,在内官的注视下洗了澡,正要擦头发时,在镜中与陌生的眼睛对视,他吓了一跳,再也忍不住仅穿着中衣,头发湿淋淋的跑了出去。
  他还没有靠近月门隔断就被人抓住了,叶妜深崩溃的哭泣,但他发不出声音。
  这种没有任何信息摄入的情况很容易让人溃防,叶妜深甚至想干脆认下罪名好了,但他在绝望中又回过神来,他根本就没有下过毒,他要怎么认?
  叶妜深被拖回卧房,内官试图把不断挣扎的他固定在椅子上,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安静下来。
  但叶妜深从精神到实质都极度不舒服,哪怕有人打他板子,也好过一直让他这样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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