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皇上很短促的笑了一声,似乎感觉有趣:“你说。”
“既然投毒跟祁王殿下没关系,那作为被害者,妜深能将那个厨子带走吗?”叶妜深问。
郡主第一个反对:“你胡说什么,既然圣上做主洗脱了你的罪名,如何处置应当按照律例,你带他回去做什么?”
皇上若有所思片刻,目光扫过旁边明显有个向前探身动作的宫循雾,竟然答应了:“朕准了,你想带走就带走吧。”
郡主极不赞同的瞪了叶妜深一眼,碍于皇上和太后在场,到底没有说什么。
叶妜深准备好的一大串说辞都没有用上,他怔了一下,才向皇上道谢:“谢过陛下。”
“永宁,你陪母后回宫吧。”皇上抬了抬手:“元儿也许久没去鹤韵宫了吧?你也去坐坐。尽管放心,朕若想罚叶三,会给你挡在前面的机会。”
叶元深拒绝不了,答应下来。
皇上只留下了叶妜深,也没有让宫循雾离开的意思。
等人都走远了,皇上拿起桌上帕子,随手丢到宫循雾面前:“你擦擦手。”
宫循雾稍微等了一会儿才拿起帕子,但指腹上的血迹早已经干了,他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又无所谓的把帕子放下。
皇上像是刚想起来,啧了一声道:“瞧朕的记性,叶三还跪在地上呢,快起来,找个地儿坐下。”又责怪似的对宫循雾道:“你怎么也不提醒朕?你不是很疼小辈么?”
宫循雾露出个不太恭敬的笑:“皇兄此话怎讲。”
“母后和永宁都提起过,围猎前日你带叶三去了你府上留宿。”皇上问他:“朕还没留过叶三在宫里呢,都是舅父,倒显得朕不近人情。”
叶妜深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在旁边能坐的地方走来走去,小榻是方才太后和郡主坐的,看起来很舒适,但太舒适的地方怕是只有尊贵的人才能坐。
叶妜深觉得能在皇上面前坐的舒服的资格,自己好像没有。
他又往旁边的小凳走,但这离皇上也太近了,他看向门口的一个圆凳,这个位置好,有距离且不舒适,虽然离的太远,但也不至于犯错。
太久没听到宫循雾回话,皇上也没催促,而是回头问叶妜深:“没挑到你喜欢的地儿?”
叶妜深快步走到门口,在圆凳上坐下了,但皇上和宫循雾的反应有点奇怪,同时看了他一会儿,又交换了一个目光。
虽然没有任何语言交流,但叶妜深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他目光无意落到对面墙,对面墙跟自己平齐的地方也放着一个圆凳,但圆凳上座了一个浑圆的花瓶,里头是大花苞的粉荷。
这不是圆凳,是个造型朴实花瓶托。叶妜深缓缓起身,觉得还是站一会儿吧,也不是非得坐下。
宫循雾没理会他,而是对皇上说:“皇兄若是想留便留,小辈们都听话的很。不过臣弟近来是留不得人了,叶三脾气大的很,这回关了他几日,怕是要给臣弟摆脸色呢。”
皇上神色自然:“哦?他敢给你摆脸色?皇后都不敢给朕摆脸色呢。”
叶妜深并不意外,他和宫循雾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无论皇上信不信宫循雾的说辞,敲打一番都很有必要。
宫循雾无视皇上把叶妜深很皇后相提并论的不合理,淡淡道:“他没什么不敢的,所以臣弟那日带走他,教训了几句。”
皇上笑了:“原来你比朕更不近人情。”
宫循雾看向叶妜深:“郡主宠惯幼子,将他教的无法无天,臣弟看不过去总要管管。”
看不出皇上信没信,但无论信或否,叶妜深都感觉很愤怒。
他在这场绯闻中只作为祁王的“污点”存在,所以不需要问他的立场,只有宫循雾一个人需要提供解释。
叶妜深被他们的傲慢深深地刺伤,厌恶和排斥让他胃里翻滚,忍不住想要呕吐。
当着皇上的面用只有他能察觉到的恶意调-情,宫循雾他怎么敢?
叶妜深半转身子弯下腰,将叶元深喂他喝掉的粥吐的一干二净。
宫循雾端着水过来抚他的后背,被他后退一步拒绝:“陛下赎罪。”
他没有管皇上会不会治他大不敬的罪,转身跑了出去,他一分一秒都不想在里面待下去,索性把“脾气大”的罪名坐实。
但他不需要宫循雾的教训。
他算什么?不过是母亲义母的儿子,客气的说辞是义姐弟,但根本就没有一点血缘关系,脸连朝夕相处的日子都没有几天。叶妜深这样想。
那种精神恍惚的感觉又回来了,叶妜深都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侯府,只记得他在轿子上反复询问郡主有没有带上那个厨子。
他回家洗过澡,睡了很沉很漫长的一觉,醒来时已经天亮,叶凌深在旁边眉飞色舞的问他:“听说你献给圣上和祁王一堆呕吐物?”
叶妜深蹙眉:“你别说的那么恶心。”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叶凌深眨眨眼:“叶大元是这样的说的啊,他总不能骗人吧。”
久违回到自己床上,叶妜深反而有点不习惯,他睡的头有点痛,揉着眉心问:“大哥去上朝了?”
“没去。”叶凌深在凑过来鼻子在叶妜深脸上嗅:“他在前厅呢,正和母亲父亲商量如何处置那个张三。”
叶妜深推开他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张三是谁。
张三这个名字草率的像假的,更像杀手临时取的。
他对厨子的真实姓名也不感兴趣,而是厨子还有用。
第39章 第叁拾玖章
郡主和叶侯都对带回来张三这件事很棘手, 偏偏人已经绑在他家了,轻轻放过万万不可,若是真用酷刑处置了, 传到宫里也影响叶妜深的名声。
郡主就要背着叶妜深让人把张三送回宫里, 或是干脆送到衙门处置。
好在叶妜深已经赶过来要人, 叶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斥责,叶妜深猫在郡主旁边不说话,等叶侯骂够了才开口:“娘亲,这人我留着真有用, 您先让人把他捆起来丢进地窖,但得有人看着他, 千万别叫他自尽。”
郡主用手指点他额头, 脸上是少见的愠色:“胡闹, 你带人回来不知道是惹了多大一个麻烦。”
“娘亲,我真不是胡闹。”叶妜深眼巴巴看着郡主:“就帮我看下半天,剩下的保证不用家里操心。”
叶元深喝了一会儿茶,主动帮他说话:“母亲, 横竖人已经带回来了, 不如就顺着小妜来吧,人在咱们家里, 外人不会知道。”
叶侯闻言又将矛头对准他:“你是兄长,家里的长子, 该平稳持重,这种话是你该说的么?”
“娘亲…”叶妜深用眼神祈求郡主, 放弃说服叶侯。
郡主自小聪明强势,成婚生子后也是一样的强势,但她的强势自带怜悯之心, 属于吃软不吃硬。
叶妜深一求她就心软了,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他是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这件事后果再烂也没到我收不了场的地步,有何不可?
郡主答应后叶侯也没再说什么,早膳后叶妜深带着雪冬从角门溜出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经过这几日软禁,雪冬对叶妜深寸步不离,并且一听到祁王府就如临大敌,纠缠着叶妜深劝他不许去。
两人僵持在人烟稀少的小街上,雪冬几度以为叶妜深要发怒斥责了他,但叶妜深没有,仍然很温和的同他说自己一定要去,也会保证自己的安全,即便语速有些着急,但都没有强硬的勒令他。
原本雪冬也很坚持,但到最后他反而因为叶妜深的态度有点不好意思了,沉默的让开路,跟在叶妜深后面。
叶妜深走了角门,角门的小厮不认识他,把他晾在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宫循雾打完拳才听说有个好看的公子来找他。
赶来时叶妜深正靠在墙上,被雪冬噼里啪啦一顿教训,大意是抱怨自己这段日子有多担心。
叶妜深好脾气的听他说,偶尔还伸手拍拍雪冬的手臂安抚。
雪冬的念叨戛然而止,叶妜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宫循雾不出声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出来了多久。
“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叶妜深询问。
宫循雾目光落在雪冬身上,从前他没注意过叶妜深身边的小厮,仔细一看算是长辈口中“平头正脸”跟出去不丢人的模样。
“你一个人进来。”宫循雾收回目光,转身进去了。
叶妜深回头交代雪冬:“你先等我…”
“你是皇上太子?”宫循雾回头看着他,语气没有一丝感情:“我没有闲工夫等你。”
叶妜深不明白他大早上气什么,但自己有求于人,只能匆匆朝雪冬点点头,紧跟着进去。
宫循雾不告诉他去哪儿,也没有等他的意思,在他贵为祁王的二十七年中,别人的顺从对他来说太过理所当然。
他身上还穿着精练的紧袖小褂,他站在存放弓箭的库房门口摘掉扳指,然后走进去换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