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宫循雾扳着他肩膀转过来,将他拥在怀里:“谋财害命只是权争的冰山一角,阴谋诡计是皇室这池浑水的常态,如果你觉得难以适从,说明你是澄澈的人。”
  叶妜深真的有被安慰到,或许他此时此刻很需要一个拥抱,而宫循雾恰好愿意提供。
  他将脸埋在宫循雾的颈窝,逐渐感觉到放松和平静,忽然宫循雾在他耳边唤醒道:“今晚我陪你睡。”
  叶妜深一把将他推开。
  第41章 第肆拾壹章
  宫循雾神情坦然自若, 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无耻,或是言语有令他羞愧的地方。叶妜深交换条件时会隐隐觉得没底气,但宫循雾不会, 他对自己的提议有种大发慈悲似的冷傲。
  不像是商量, 更像是耐心等待对方做出最理智的选择, 毕竟那是他给对方最好的选择,除了配合之外只会走向穷途末路。
  叶妜深早就认清宫循雾的绝对自我、目中无人,但还是会被他的傲慢激发反叛,生出即便自毁也要对抗的赌气式心理。
  他不确定自己每一次刺伤时都能及时冷静下来, 做出理智的选择。
  “毕竟杜汝湘的死因尚无结论。”宫循雾的平淡语气依然显得他高高在上,但其实他有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拿捏眼前的人, 所以有必要少做提醒。
  他被一个不确定吸引, 如今反而讨厌不确定。
  有一瞬间他生出一个转身离开的念头, 带走他的人、他的筹码,忘了郡主有个美若天仙但满身尖刺的儿子。
  叶妜深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他需要让宫循雾认清自己在被讨厌的事实, 他声音有些哑的拒绝:“改天吧, 今天我很烦。”
  “就今日。”宫循雾往前一步,两个人胸膛继续相抵, 叶妜深下意识头后仰拉开一点聊胜于无的距离,反而方便宫循雾低下头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方才躲在宫循雾怀里短暂逃避的放松已经无影无踪, 叶妜深甚至回想不起一点感受的碎片,他厌恶的情绪顷刻间拉满。
  见他沉默不语, 宫循雾又说:“方才靠近那几具尸-身时,他们身上的熏香我似乎有印象。”
  叶妜深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宫循雾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但某种感情上也算递给他一个台阶。
  保护他残存不多的自尊的台阶。
  于是叶妜深又“心甘情愿”的跟他回了祁王府,那几具尸-身被暂存地窖内,在叶妜深跟宫循雾走后不久,严魁让人拉进叶府一车玉麒麟、茱萸、桃树。
  在地窖附近忙忙活活一天,郡主让管家带一些小厮来当帮手,被他们热情的撵了回去,客气的说他们的人就够用。
  在晚上的时候,严魁带人离开,顺道推走了一车替换下来的花草。
  叶元深“恰好”在角门打发人出去买东西,状似无意的瞄了一眼,然后温润有礼的与严魁点头打招呼:“殿下唤严兄弟回去了?”
  严魁忙道不敢不敢:“哪担得起大爷一句兄弟,是,殿下让小人等回去当差,秋日将近,庄子上有时要忙。”
  叶元深扫了一眼他们一行人魁梧的身材,和即便笑起来都显得凶神恶煞的眼神,姑且“相信”他们是庄子上的佣工。
  “这是换下来的花草?”叶元深大量了一眼看起来十分沉重的花草,自然的说:“替我多谢祁王殿下,小妜不懂人情世故,置办花卉也敢劳动王府。”
  严魁又客气了几句才推着车离开。
  他让人将车推走,自己先回祁王府复明。
  宫循雾和叶妜深却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他们才出门不久,贠边寅便骑着马追了上来。
  贠边寅并未下马,叶妜深也没有下轿,他掀开轿窗的小帘儿,从他的视角只能微微仰起头,贠边寅骑在马背上,他的高度有英姿飒爽的天然优势。
  叶妜深对他的骑马的熟练有些艳羡,而贠边寅同时也在艳羡他,更贴切的说法是嫉妒。
  “你又要去哪里?”贠边寅眉眼微蹙,教训道:“你的书还要不要念了?”
  叶妜深被里面的力量一把扽了回去,从狭小的轿窗只能看到他向一边扑去,而力量来源不言自明。
  贠边寅怔愣又失望的看着那里,随即一只手伸过来放下了较帘,宫循雾声音中的愠怒都很矜傲:“回府。”
  叶妜深正了正衣襟坐直,宫循雾不满道:“你是正经侯门贵胄,旁人称呼你妜公子,同街上那些姓氏打头的张公子李公子不同。也不知你是什么脾气秉性,谁的训斥你都要恭敬的听?”
  “都是小事。”叶妜深随口回答。
  “都是小事?”宫循雾冷笑一声:“倘若你一味的温和也就罢了,怎么偏偏对我驳斥嘲讽?”
  叶妜深看他的眼光写满了不可理喻:“你一定要知道答案吗?”
  宫循雾偏过头去没搭腔,他不想知道一个明显不喜欢的答案。
  轿子里沉默的只能听见车轮轧过路面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叶妜深问他:“你说你觉得他们身上的香气熟悉,能不能多说一点。”
  宫循雾有听到他的问题,但没有立刻理会他,而是在思考一些事情。
  叶妜深以为是在等待自己的服软,于是他主动贴过去,抬起头亲-吻宫循雾的脸颊。
  宫循雾顺手揽住他的腰,于是叶妜深以为自己的理解方向没有错,又凑近了一点亲他的嘴-唇。
  然而宫循雾微微后仰了一点,让叶妜深有些摸不着头脑。
  宫循雾说:“他们身上的香气有些特别,如果我没有记错,应该是宫中司香局为妃嫔们特制的一种香,宫外应该买不到。”
  “'应该'是你不确定的意思吗?”叶妜深很严谨的问他。
  宫循雾想了想,让车夫调头去京城最大的香料铺子。
  叶妜深没对此行报太大希望,毕竟香料铺子那种地方,听起来就像许多种香层层叠叠混杂在一起,久待在那种地方感觉会头晕目眩。
  但到了才知道,香料铺子的气味很淡,也没有地摊似的满屋香料,而是靠墙几面大柜子,每一个小抽匣都封的很严实。
  有人耐心的询问他们想要什么香,宫循雾想了想:“我找一种熏香,其中最明显的香气是依兰香。”
  那人点点头,很熟练的找出来了十几盒有熏香,说道:“带依兰香的熏香,有名气的没名气的,只要京中有的都在这里了。”
  叶妜深顿时有了希望,他眼巴巴的看着宫循雾,宫循雾拿起一盒香料,叶妜深像个殷勤的小跟班一样,四指并拢主动帮他扇了扇香气。
  宫循雾看了他一眼,然后将香料放下,叶妜深以为他嫌自己多事,便后退一步不敢干扰他一点。
  但宫循雾又拿起一盒时却一直看着他,见他没有反应后便询问道:“怎么不扇了?”
  于是叶妜深拿起了旁边不知道是谁的折扇,帮他扇了扇。
  就这样一次性全部闻了一边,中间叶妜深还建议他,要不要歇一歇,去外面嗅一下新鲜空气,以免被之前的气味干扰。
  况且叶妜深觉得,气味一次性闻得太多,段时间内会降低嗅觉的灵敏度。
  宫循雾说不需要,闻过之后随手买了一盒,叶妜深以为有希望,主动去跟掌柜的付了钱。
  出来后宫循雾告诉他:“这里没有刺客身上的那种香。”
  叶妜深燃气的希望一下子被熄灭了。
  宫循雾哼笑一声,问他:“我没用了,你一定会转头就走,再也不会看我一眼,对不对?”
  “你不必把我说的那么没良心。”叶妜深反驳他:“明明是你主动招惹我,是你主动帮我善后,然后又要挟我。怎么在你口中我又是白眼狼了?最讨厌你们这种混淆黑白的嘴上君子。”
  宫循雾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他在意味不明的注视中又给自己着了一种破局方式,然后踮起脚在宫循雾嘴角亲了下,紧接着便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满脸都写着:交易,我给了你必须也给。
  宫循雾似乎看见了自己溃不成军的结局,看起来叶妜深被他逼得没有退路,实际上他们的博弈中,他才是毫无办法的那个。
  今天要跟自己回祁王府,叶妜深心情不太好,宫循雾不打算再得罪他,于是说:“这里没有,岂不是确认了只有皇宫才有?你急什么。”
  叶妜深被他一句话安抚下来,然后不用他再要挟,自己就上了轿子,见他在外面站着不动,还撩开轿帘问他:“你走不走?”
  宫循雾又觉得有时候叶妜深还是挺好哄的。
  回到王府天已经擦黑了,他们一起用了晚膳,叶妜深吃的很少,小猫窝在门槛上打哈欠,宫循雾一看过来,它就起来逃跑了。
  叶妜深目光怪异的看了一眼宫循雾,宫循雾无辜解释:“这也要怪我吗?”
  叶妜深没说话,低头喝了口汤,他刚才其实在想,连猫都讨厌你。不过又想起来猫也讨厌自己,所以没好意思出言嘲讽。
  “你明天带我进宫。”叶妜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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