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或许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但在门外听到叶妜深否认时,他那一瞬间爆发的侥幸心理不亚于头昏脑胀的赌徒。
  现在宫循雾只剩下一个想法,我那么钟情,他为何觉得我冷漠无情?
  叶妜深深呼一口气稳住自己:“必要的时候你不能袖手旁观,不是我在求你帮我,而是三皇子早知道你和我的事,闹到皇上面前他宣扬的嫌疑最重,该不会只是针对我一个人吧?”
  宫循雾心想自然是针对你,他有什么胆子针对我?但他很平和的点头认下:“你安排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仲秋五皇子立府,届时你是我的不在场证明。”叶妜深伸手扶叶凌深:“二哥,走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宫循雾:“我今日不想留下。”
  宫循雾此时不敢惹他动气,因此也点头同意:“仲秋前夜,你来祁王府与我商量。”
  叶凌深像是失去了自主能力,任由叶妜深搀扶起来带走,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沙鸥很远的跟在他们身后相送。
  在他们走远后,宫循雾将手边矮几掀翻在地,看着满地无法复原的狼藉碎片,他和叶妜深错误开始酿造的狼藉之痛惜,是其千万倍。
  天潢贵胄傲然一切的生杀大权,溃散的不剩丝毫。他以为早无波澜的情绪如同山崩海啸,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愤怒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但他不会总是如愿。
  他向后仰在榻上,他是光和雨都会侵染的凡人。
  痛苦和绝望,失去和不如人意。他和这些感知之间并不存在用权势挖掘的天堑,他只是个凡人。
  宫循雾并未被失落折磨,反而像是开了窍醒了神:凡人总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叶妜深和叶凌深走到祁王府外,一直任由叶妜深牵引的叶凌深忽然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二哥!”叶妜深追了几步发现追不上,他回头看见沙鸥快步朝他走来,跟他说:“妜公子别急,小人这就安排人跟着凌公子。”
  叶妜深从不迁怒宫循雾身边的人,他连忙道谢:“有劳了,求你们看顾好我二哥,妜深不胜感激。”作势便要行礼。
  沙鸥把他扶住:“应该的,妜公子别吓小人了。小人多嘴几句,二公子是心疼你,身为兄长却不知弟弟受了…”沙鸥不好说自家主子坏话,因此含糊过去:“二公子愧疚着呢,是无颜面对您。”
  “怎么会是我二哥的错?”叶妜深立刻反驳。
  沙鸥解释:“自然不是二公子的错,但关心则乱,为兄为长总是习惯愧疚,不能保护会愧疚,赠予的不够多还会愧疚,兄姐们带着枷锁绕不过弯儿来。”
  叶妜深低下头:“谢谢你。”
  空等无用,天快黑了他才上轿回家,叶凌深不在他依然住在叶凌深的床上,一夜又一夜过去,叶凌深不回家,反而像是他侵占了人家的床。
  郡主和叶侯派了许多家丁出去找,叶元深也捎去了告假的信据。
  叶妜深已经亲眼见过叶凌深的反应,自然不敢再说给家里其他人,只能含糊的说与二哥拌嘴了。
  郡主倒是没有苛责他,只是询问的很仔细,叶妜深除了说自己出言顶撞之外,关于宫循雾的半个字都不敢提。
  沙鸥给他送过信儿,说叶凌深出城去了,在附近庄子走走停停,不像是要走远,但也没有回来。
  按照宫循雾的叮嘱,安慰叶妜深只是散散心而已,不久便会回来。
  仲秋在叶府混乱的一段日子后走近,宫里有晚宴,原本皇上允许宫盛胤在上午立府设宴,但不知为何又突然改到了仲秋前日。
  叶妜深在香囊里备了药,是仵作在围猎那顿饺子中查到的那种药,他把发冠上的簪子换成了打磨锋利的铁刺。
  在五皇子府的门外与宫循雾相遇,两人一起往皇子府走,宫循雾与他说:“你瘦了。”
  叶妜深不语。
  宫循雾很浅的叹息,“你不会只做一手准备吧?”
  “不劳你操心。”
  宫循雾想说很多话,看了看眼色选择闭嘴不言,叶妜深放慢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进皇子府。
  宫盛胤亲自迎客,同样都是舞姬生母早逝,宫栩胤比他好运气有养母,有养母的甥侄帮忙迎客。
  按理说宫盛胤有如日中天之势,应该门庭若市才对。但今日来客却远远比不上宫栩胤的立府宴。
  可能宫盛胤根基不稳尚未笼络人心,也可能有人从中作梗,故意让他没面子。
  但这点小打小闹对于被冷落多年的宫盛胤来说太轻飘飘,他神色自若的与每一个来者问候,到了叶妜深时他也来不及说太多,只是微笑的真切了一些:“蛰容,你肯来我很高兴。”
  叶妜深依旧是那套贺词:“恭喜五殿下得赐府殊荣。”
  “多谢蛰容。”宫盛胤回礼:“那日宫中…”
  他的话被三皇子的到来打断,叶妜深目不斜视的离开,装作没有看见后面的人。
  五皇子府比起四皇子府只大不小,可见宫盛胤有些本事。叶妜深站在视角很好的凉亭,不去扎堆,但也不脱离众人的视线。
  他打量着目光所及的地方,小阁外四皇子和三皇子在说话,流水前太子正叫住宫循雾,两人停在那里不知在寒暄什么。
  不远处几个妃嫔甥侄在说话,其中有两个端着酒盏朝三皇子和四皇子走去。
  叶妜深忽然背脊发凉寒毛直立,对于一个能在弱冠前赐府的皇子来说,这来客未免太寒酸了,叔伯辈的亲王一个都没到场。
  不对劲。
  叶妜深警觉的朝身后看了一眼,然后在几伙人中徘徊几眼,最终选择走向宫栩胤和三皇子那里。
  他上前寒暄过后,看向了三皇子,三皇子像是没有他会看过来的准备,滞了一下才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句闲话:“好久不见。”
  叶妜深笑笑:“三殿下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不是还在茶馆门口巧遇过?”
  宫栩胤挑了下眉:“哪个茶馆儿?”
  三皇子很防备,甚至可以说过于防备了,他说:“什么茶馆儿,我不记得了,不过是走在路上与蛰容相遇,到没注意走到了哪里。”
  “原来是这样。”叶妜深依旧笑笑:“我记错了。”
  宫栩胤对茶馆儿酒楼这种意思收拢消息的地方很敏-感,他没说两句就找借口与叶妜深避开人到一边去,追问道:“哪个茶馆儿?”
  “什么茶馆儿,我随口说说的。”叶妜深嗤笑一声:“改日我们相约'流觞水榭'。”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流觞水榭是一处温泉庄子,原本三皇子是幕后东家,但他保密工作不妥当,被人掀了底,如今已经人尽皆知。
  现在的流觞水榭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回归到赚钱本行了。不过还有大把大把的人撒钱寻求皇子庇佑。
  满院子地位高低分明的皇子,在外面寻常人眼中全都高不可攀,再蠢也有拉拢的价值。
  宫循雾几次朝叶妜深的方向看过来,两人也有眼神交汇,但他似乎在听太子说很要紧的事。
  叶妜深与宫栩胤说了会儿话,他是了解这些人的,只要他想就不会有无话可说的尴尬场景。
  他觉得有些口渴,刚想要离开去找杯茶水,忽然被宫栩胤拉住了手,宫栩胤那边正说道兴头上,没准他离开。
  叶妜深忽然意识到,或许宫循雾是有事脱不开身,但有什么要紧事太子非要在别人的宴上拉着他说?
  叶妜深扶了扶额头,借口昨夜醉酒,去问厨房要碗醒酒汤,他终于与宫栩胤短暂分开,往厨房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转了个弯去假山后面看水,他负手背靠假山,把身上的荷包藏进了石头洞。
  他有强烈的直觉今天的宴席不对劲,他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宫盛胤招呼人入席,这次只有三桌,依旧是皇子们一桌,宫循雾辈分更显得格格不入。
  第49章 第肆拾玖章
  叶妜深避开正在亲自招呼宾客的宫盛胤, 主动去宗亲和姻亲子弟的席落座,等待侍从将菜摆好,一碗浓白的鱼汤放在每个人的左手边。
  叶妜深与旁边的人说:“我有些冷, 不知是否方便与你换一换, 让我沾点阳光。”
  旁边的人很好说话, 自然起身与他换位置。叶妜深回头打量上菜的侍从,所有人都神色正常,只有一人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轻巧自然,就像无意间扫过, 叶妜深甚至有点记不清有没有那一眼回看。
  叶妜深起身跟出去,对他招了招手:“哎, 你来一下。”
  侍从走到他面前站下, 叶妜深朝侍从伸出手, 侍从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半只脚迈出去似乎想跑。
  在看见叶妜深动作停下来后,侍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奇怪,低下头解释:“妜公子恕罪, 小人以为无意惹恼了妜公子, 妜公子要责罚…”
  “无妨。”叶妜深说:“你过来扶着我,我刚才走路觉得鞋履硌脚, 好像进去小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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