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叶妜深小声抽气,胸膛起伏趋于平稳后, 很轻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宫循雾不仅没有感到开心,反而更加愧疚和不安, 半个时辰内翻了两次身,彻底失眠了。
  而叶妜深也疼得睡不着,犹豫很久开口问他:“是不是我把你的睡眠打断了?”
  “不是。”宫循雾翻过身与他面对面, 与叶妜深对视,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在月光下翻着晶莹的光泽,宫循雾生出想要去亲吻他眼皮的冲动。
  但他更想问叶妜深为何这么客气,宫循雾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侧身睡伤口痛吗?”
  “还好。”叶妜深深吸一口气:“其实无论什么姿势都会痛。”
  “我知道。”宫循雾把手伸进枕头和叶妜深肩颈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将叶妜深圈住了。
  好在叶妜深并没有生气,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很平和的对他说:“我知道你知道。”然后又小小的沉默了一下。
  宫循雾不太真切的从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看到一丝笑意,一时间完全无法思考和发出声音。
  “你这里受过伤。”叶妜深说着伸出手,在宫循雾的左肋处戳了一下:“大哥说你上过战场,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宫循雾想起来了。
  身为祁王有怠慢一切的特权,在他自己不曾察觉的时候带着慵懒的自在感,漫不经心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不同于下位者的局促紧迫,他总是可以从容的思考,无论是边界还是时间都不受拘束。
  今晚望着叶妜深疲倦脆弱的眼神,他一不留神短暂失去了他的特权,不经思考的说:“你觉得即便我不领兵,换只猴子打头阵大祇也会赢,我以前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刚说完宫循雾就有点后悔,现在叶妜深平静又脆弱,是完全失去戾气的包容。他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回答。
  他不知道自己看向叶妜深的眼神泄露出了紧张,假若叶妜深因为他这句话失去聊天的兴趣,那他会悔恨相当长的时间。
  好在叶妜深只是很轻的笑了一下,深夜会让人变得柔软不设防,他诚恳道:“我有时候会口不择言。”
  “我知道。”宫循雾松了口气,眼前的一切都美妙的出乎意料,他有点忍不住想要亲吻叶妜深,即便是脸颊和额头他也会非常满足。
  手指也好,宫循雾托起叶妜深的手,在他的指尖轻轻用唇碰了碰。
  叶妜深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有什么反应,很自然的说:“我知道我很渺小,所以有时候我要说一些锋利的话,才能让欺负我的人明白恶意执行起来还是有点困难的。”
  宫循雾更加意外了,叶妜深明明是叶家众星捧月的三公子,走到哪里都有很多人资自愿将他围起来。
  也许是围的太严实,宫循雾之前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叶妜深眼底的鲜活情绪,宫循雾这样想。
  “叶侯好像没有妾室。”宫循雾想不到以前谁会对叶妜深散发恶意,并且到了叶妜深能总结出经验的程度。
  “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过。”叶妜深闭上眼睛:“我要睡了。”
  宫循雾以为自己说错了话,难道叶代锦有妾室?世家大族确实常有见不得人的秘闻。
  宫循雾仍然维持搂着叶妜深的姿势,他能从呼吸声感觉到叶妜深没有睡着,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靠近叶妜深,在唇与叶妜深的脸颊相隔不必一张纸厚多少的距离时停下来,他轻声说:“你不渺小。”
  叶妜深睁开眼睛,其实宫循雾说话时就有气息扑在他脸上,他预感宫循雾离他很近,但没想到这么近。
  他怀疑自己说话时嘴唇翕动能够碰到宫循雾的脸颊,因此他没有开口。
  宫循雾继续说:“你不要觉得自己不够聪明机敏,你做的很好。”
  说不出什么感觉,叶妜深觉得自己也并不是很需要这种夸奖,但还是有被安慰到。
  既然如此要个拥抱不过分吧,他思索了一下,他们是上-过床的关系,做什么都不奇怪。
  他微微往前挪了挪,宫循雾已经主动抱了过来,他躺在宫循雾的手臂上,脸埋在宫循雾的颈窝,整个人都被宫循雾身上的温暖笼罩。
  再醒来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半夜时情感流露的叶妜深似乎已经不存在,虽然他现在依然脆弱惨白,但他已经把自己的情绪封了起来。
  宫循雾喂他喝粥,帮他洗脸洗手,但没有再听到他说“谢谢”。
  他不是一定要听叶妜深的“谢谢”,相反他完全不需要叶妜深的感谢,他只是在想念那个袒露情绪的契机。
  若琊炖了梨水,但宫循雾根本没给他端进来的机会,他在门外就把人拦住了,很无情的说:“不要再把你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喂给他了,他是病人。”
  若琊非常受伤,茫然的看着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从前宫循雾不会对这种眼神有什么感觉,但是此刻他有点心虚,虽然完全不可能,但他还是有点害怕叶妜深听到他说的这些话。
  他依然冷漠、自我封闭,但他不想被叶妜深发现。
  “把梨水放外面。”宫循雾说:“你进去陪他说说话吧。”
  若琊心情好了一点,听话把瓷碗放下,刚要进去有被宫循雾叫住:“别说不该说的。”
  若琊很无辜:“殿下,什么是不该说的?”
  “不能夸他美貌,说话时不能动手动脚。”宫循雾停顿了一下:“如果他夸你,你们今天的话就说完了,你不准笑也不准高兴,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即刻就出来,明白么?”
  若琊听清楚了,但是不太明白。想了想便打退堂鼓:“要不小人今日还是不进去看妜公子了吧…”
  “再好不过。”宫循雾转身走了,若琊怀疑自己看错,为什么宫循雾好像脸上有笑意。
  等宫循雾的背影彻底消失,若琊阳奉阴违的端起自己炖的梨水,用肩膀抵开卧房的门,对叶妜深绽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欢快的说:“妜公子,小人给您炖了梨水。”
  叶妜深也回以微笑,他现在看起来很虚弱,全无攻击性的样子让他只剩下一览无遗的美貌。
  西施不过如此了,若琊完全是脱口而出:“你真好看。”说完他立刻捂住了嘴巴。
  叶妜深早就习惯了这种夸奖,他被若琊喂了一勺酸酸的梨水,忍着把脸皱起来的冲动,礼貌的夸道:“谢谢你照顾我,你是祁王府最善良的人。”
  若琊顿时心花怒放,把宫循雾交代他的话忘的一干二净。
  快午膳时宫循雾回来给叶妜深喂药喂饭,他进来后看见高几上没来得及收走的瓷碗,底部还剩下许多梨块,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若琊来过?”宫循雾问。
  叶妜深正在看话本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门就被推开了,若琊两只手抱着一大摞话本子,肩膀抵着门,一只脚在门槛内,一只脚在门槛外,进来也不是,转身逃跑也跑不掉。
  叶妜深放下话本子,目光在两人之间看了两眼,询问:“怎么了?”
  “没什么。”宫循雾把瓷碗放到地上,把自己端来的食盒放在刚才瓷碗的位置。
  他回头对若琊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跟你说。”
  若琊艰难的用脚尖把门关严离开了。
  叶妜深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出神琢磨着宫循雾那句“一会儿我跟你说”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话要背着自己说?叶妜深唇抿的很紧。
  宫循雾把馄饨端出来,舀起来一颗吹了吹,喂到叶妜深紧抿的唇边:“鞠粟说不必再喝粥了,馄饨是豆腐鱼肉馅儿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叶妜深过了一会儿才张口,咬了半个馄饨很缓慢的咀嚼,就好像祁王府的饭菜做的很难吃一样。
  宫循雾将剩下的半颗吃掉了,发现并不难吃,口味清淡很适合养病。
  “宫栩胤想来看你。”宫循雾说:“昨天来过一次,方才又来了,你想见他么?”
  叶妜深微微偏头拒绝他的喂食,问道:“他还在吗?”
  “在。”宫循雾还维持着喂到他嘴边的姿势,说:“他会在门房等半个时辰。”
  “我想见他。”叶妜深伸出手:“我自己吃吧。”
  “你端不动,别抻到伤口。”宫循雾让沙鸥去转告门房让宫栩胤进来。
  叶妜深这些天卧床并不束发冠,吃饭时碍事不方便,他便用布条给自己绑一个马尾。
  宫栩胤来王府对见到宫循雾有心理准备,但在看到宫循雾喂叶妜啊吃馄饨时还是难掩惊讶,他给宫循雾行礼。
  叶妜深客气道:“我受伤不便,不能给殿下行礼了。”
  宫栩胤正要摆出微笑说些体贴的话,就被宫循雾回头睨了一眼,于是他收敛了笑容,很严肃的说:“这是哪里话,岂能让你带伤行礼。”
  不知道是不是宫循雾没满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叶妜深轻轻按住宫循雾的手腕:“我真的吃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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