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子颇有些自作多情的说:“你躲什么?我又没有说你晦气,方才那般危险之下,你明明有跳窗逃跑的机会,还舍命回头救我,我若是连你碰一下尸-体都嫌弃,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之人?”
叶妜深没说话,其实心里在想,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本来就是杀我的,我只是不想连累你而已,觉得我舍命救你,便是你想多。
人和尸-体无法同乘一轿,雪冬在前面慢悠悠的赶马车,太子和叶妜深以及太子的侍从步行往京城走。
叶妜深问他:“你没乘轿子来吗?”
太子说:“我骑马来的,马都被刺客放跑了。”
“原来如此。”叶妜深不再说话,他其实有点走不动了,闭紧嘴巴是希望可以省一点体力。
夕阳西下,天色接近全黑,叶妜深不禁有些担忧母亲是不是已经在派人到处寻找他。如今都知道他在被追杀,不知道家里人要多慌乱。
叶妜深回头看太子,心想会是太子想杀我么?可是现在就是好机会,他并没有要这样做的意思,于是他放松了很多,又忍不住想起宫栩胤。
皇子们一个个排除,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宫栩胤,可为什么宫循雾不这么觉得。
太子望着远方天际线,尚未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天空已经早早的出现了一轮明月,在一望无际的暗蓝色中孤独而立。
太子回过头,看见连侧脸弧度都没有一丝瑕疵的叶妜深,叶妜深在模糊的光线里生动又美丽,他像是一樽汲取太阳以保持生命力的木质雕像,现在他正在被黑暗吞噬。
太子沉声开口,他的语气低沉的像是刚内心争斗后做了并不轻松的取舍:“你被追杀的事,未必只有三皇子一个主使。”
叶妜深怔的停下了脚步,震惊的看着太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个。
即将得知线索的强烈预感让叶妜深无法开口说话,他有些茫然的看着太子,有些搞不清楚情况,更搞不清楚太子。
太子闭了闭眼,这是一个纠结和下定决心的表情动作,果然他开口说:“既然牵连皇室,我给你指条路。”
叶妜深轻轻点头:“太子殿下请说。”
“永宁郡主你母亲曾与已薨的皇长子有些交情。”太子建议道:“在保证你自身安全之时,你可装作无意的与你怀疑之人提起皇长子,若是他反应太大,兴许他心里有鬼。”
叶妜深倒是没有纠结太多太子的话,反而太子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
皇长子是贤妃所生,不过经皇上做主养在了中宫皇后膝下,关于皇长子原书的描述并不多,大概只有在介绍宫栩胤时,作为贤妃收养宫栩胤的原因解释时稍微提起。
叶妜深晚上睡不着时在床上翻来覆去,或许他该找一个怀疑的人提起皇长子,这是没有任何损失的试探。
他感觉基本已经清晰的逻辑脉络又被迷雾遮挡了,他忍不住纠结一件事,为什么宫循雾不觉得宫栩胤是另一个幕后主使?
叶妜深缩回锦被中,卧房的门被扣了两下后推开,叶元深把一个食盒放在他床头的高几上,与他说:“我下值时遇见祁王,他让我给你带的药膳。”
叶妜深感觉自己脑海中出现了一个毫无道理的猜测。他又开始担忧自己的直觉,但这一回直觉的强烈盖过了他对自己的怀疑。
第58章 第伍拾捌章
叶妜深作势起身, 他忘了用锦被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卷儿,起到一半又跌回了床上。
叶元深啧了一声过来帮忙,把他从被子卷儿里剥出来, 在他额头敲了一下:“用过晚膳就别再用了。”
“好。”叶妜深答应着还是起身, 他把高几上的药膳打开, 用筷子在烫碗里拨弄了几下。
浓白的汤水,里面有鱼肉和一些暗色的药渣,叶妜深眨了眨眼睛,把顿在碗沿上的筷子放下了。
叶元深见状问他:“不饿吗?”
“不饿。”叶妜深坐在床边:“大哥, 你要休息了吗?”
叶元深听懂了他的意思,在他旁边碰着膝坐下:“还太早, 你近来没去学堂吧。”
“我没去, 我不喜欢去学堂。”叶妜深是真的不喜欢去, 除了学起来吃力,还有贠边寅总是莫名其妙呛他。
最让他不自在的是,其他宗族里的同辈总是捧着他,只要他一到就被前簇后拥起来, 无论熟悉与否都要同他说上几句。
“那就做点喜欢的事。”叶元深把床里面的锦被拉过来, 披在叶妜深的身上,如今快要入冬, 夜间容易着凉。
叶妜深颇为意外的看了叶元深一眼,原本他以为要听一大堆劝他读书的圣贤名言, 结果竟然如此开明的放过了他。
“怎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叶元深有些好笑的问他。
“没哭。”叶妜深打了个哈欠,“你也太好了, 我还没见过比你还会当哥哥的人。”
叶元深被他逗笑:“不督促你念书就是好哥哥了?我方才就要说,边寅每日挑灯夜读,虽然有狡黠的时候, 但他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叶妜深陷入沉默,他的前世最大的愿望就是独立养活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好。他只是想痛恨年纪小时为了一口饭一张床时卑微祈求的感觉,等到有能力养活自己他决心再也不在这上头付出自尊。
而现在他衣食无忧,自尊却从另一个地方丢掉了。
他手指在自己膝上捏了捏,看上去有些出神:“我,我就想自己能做主。”
“这不难。”叶元深宽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尽管做主,只要不违背大义,想做什么主我都会尽力支持你。”
叶妜深有点感动了,叶元深又关心了他的伤有修养的如何。
聊了一会儿叶妜深自以为不突兀的问起:“兄长以前当过祁王伴读?”
“祁王对你逼迫的紧了?”叶元深眼神扫过来,他并没有表现出惊怒也没有表现出为难,只是在很严肃认真的与他讨论。
叶妜深有点惊讶,他只是随口问起以前的事,叶元深就能猜到宫循雾逼迫他。
“看来我说的没错,你也不用惊讶。从你日渐长大起,我心里就有数,你这张脸不会默默无闻一帆风顺。”叶元深语气很理智:“我从来不信人情寡淡、性情冷漠之人会突然爱护小辈,他在纠缠你这显而易见。”
叶妜深一时无言,叶元深拍拍他的手:“但他还不至于低劣到霸王硬上弓,你可以放心,如果他逼迫你太紧,你就说拿我当由头不见他,他问起你就说我拘你在家念书,不准你出门,若是他不信你就让他来问我。”
叶妜深欲言又止,几次张口闭口,终于问出来:“母亲看得出来吗?”
“我认为母亲没有看出来。”叶元深解释给他:“我当过他的伴读,从小相识才彼此有些了解,母亲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你多,猜不到他的心思。”
叶妜深沉默下来,只要郡主还不知道,就还不至于太麻烦。
外面叶元深的侍从扣门,隔着门说:“大爷,侯爷说内阁致仕的前同僚来了,让您过去会会,若是来打秋风的,让您使钱打发了。”
叶妜深送他到门口,回来后直奔高几,他找出一根银钎子浸于汤中,取出来后汤水顺着钎子滴下,在烛光下银光闪闪。
他掐住自己的手指,纷乱的思绪让他整个人都很烦躁,有一瞬间冒出一个离谱的念头,干脆把有嫌疑的人都杀光好了,这还有什么好查的。
然后他就被自己的恶毒想法吓得颤-栗,翻来覆去一整晚,睡得时间比干瞪眼的时间少的多。
天一亮他就起来洗漱,自从他受伤以来,郡主叮嘱过伺候他的侍女门不能离人,尤其是洗澡的时候。
但叶妜深哪里好意思让几个小姑娘帮他洗澡,于是好说歹说的商量成了,自己独立洗澡,最多可以有一个人坐在屏风后面等着。
他很早湿着头发出来时,饮涧吓了一跳,大声怪罪他沐浴也不说一声,根本不信任她们。
叶妜深一边唤着雪冬一边逃跑,雪冬对于又要出门已经失去了看法,一句话都没反驳,轻车熟路的驾车。
等宫循雾亲自推开轿门问他怎么还不出来时,叶妜深才从漫长的思绪中醒过来,他刚才没说要去哪儿,雪冬就把他送到了祁王府。
“我…”叶妜深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确定宫循雾眼神中的渴望。
自从他回到侯府之后,就没有主动见过宫循雾,都是宫循雾找借口来侯府见他,怕引起郡主得怀疑让他为难,宫循雾贴心的没有来的太频繁。
昨天叶妜深在王府待了一会儿,不仅没解宫循雾的思念之情,反而撩-拨的他辗转反侧。
叶妜深就是个妖精,妖精就该被严肃对待,重刑拷打也不为过。宫循雾在心里想了怎么惩罚他,但好在小妖精还有点良心,主动来见他了。
“这么早,还没用膳吧。”宫循雾拉住他的手扽了一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