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叶妜深心里明镜是似的他没安好心,但叶妜深不在乎,去见太子又不是什么好事,他既然想跟着就跟着。
  “我去浴光轩见贵人。”叶妜深扫了他一眼:“不是一般的贵人,总之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自便。”
  贠边寅清高的架子这会儿又不见了,他比叶妜深更快的上了轿,回头对他说:“那便麻烦表弟了。”
  他神色没有任何祈求别人的不自在,反而满是坚定。
  第61章 第陆拾壹章
  太子宫瑞胤, 比皇长子宫锦胤小四岁,比九皇叔宫循雾大两岁。
  他会说话的时候就唤宫锦胤大哥,唤躺在婴儿床的宫循雾九叔叔。
  那时候他太小了, 小到宫规都不约束他, 没有人会严苛到要求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对着婴儿床行礼。
  他甚至不知道“九叔叔”是一个亲属称谓, 还以为那个小婴儿名字就叫九叔叔。
  最开始大哥宫锦胤带着他玩儿,再后来他们多了个小尾巴,他四岁的时候学规矩,被要求给话都说不利索的“九叔叔”行礼问好。
  从前被他唤做“皇祖父”的先皇只会抱起他的长孙, 问问功课逗两句,他只有在“朕赏锦儿甜糕, 去同你二弟一起用”时会被先皇提起。
  但是先皇会把他的“九叔叔”抱在怀里, 用胡子扎他的脸, 满眼疼爱的管他叫“幺儿”。
  彼时他的生母还不是贵妃,只是一个良娣,会怂恿他去讨好当时的皇帝,他鼓起勇气唤一声皇祖父, 先皇只是看他一眼, 对他的随侍说:“朕在忙,抱他出去。”
  他记得侍从掐着他两腋将他抱起来, 很快将他带走。
  后来先皇驾崩,再后来连皇长子宫锦胤也死了。
  册立他为太子那日是冬月末, 他穿着崭新的台子蟒袍手里拿着册封诏书,他把冠冕摘下托在臂弯, 鼻尖一直萦绕不散香灰的气味。
  宫循雾从昭阳宫出来,身上披着明黄色的斗篷,一看就知是皇上让他穿着出来别着凉。
  宫循雾朝他点了点头, 冷冰冰的说:“恭喜侄儿得偿所愿。”
  宫瑞胤气的牙根痒痒,小时候话都说不清楚,一脸着急的跟在他身后,生怕把自己丢下,只会单字往外蹦:“瑞…瑞…”
  在他册封典礼完成后,居然给他摆这种脸色。
  宫瑞胤神情恭敬给他行礼:“见过九皇叔,才下了雪,九皇叔当心脚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何时克服了鄙夷和羞-耻,谦卑的与小自己两岁的“皇叔”殷勤问好。
  但看着宫循雾拢了拢斗篷从他面前离开,他用诏书一下一下的戳自己掌心,对先皇幼子的身份羡慕不已,能当跟皇上肆无忌惮吵架的祁王,给他太子之位他也不换。
  宫瑞胤坐在浴光轩三楼雅间的软榻上,看着由侍从带进来的叶妜深,纵使见过宫中的无数绝色,他还是会被叶妜深的脸惊艳。
  他再一次在心中感叹,宫循雾真是命好。
  “见过太子殿下。”叶妜深给他行礼。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子身旁的侍从提醒到:“殿下?”
  宫瑞胤才回过神来,发现叶妜深身后还跟着一个人,穿着打扮简单雅致,不像是侍从。
  宫瑞胤笑笑:“蛰容来了,快坐。”
  叶妜深在一个不远不近的木墩凳坐下,贠边寅又行了一次礼,不卑不亢的开口道:“见过太子殿下。”
  宫瑞胤寻声看过来,又很浅的笑了一下:“这是你家哪个兄弟?”
  “姑母家的表兄。”叶妜深顺口背了一段原书描写:“母亲是侯府的千金,父亲是探花郎,曾任司谏,现外放炎州,任芒洲知府。”
  宫瑞胤点了点头,又不太在乎的把目光放在叶妜深身上。
  那日在寺庙中,宫瑞胤曾想心狠受点伤,用以撇清自己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某些嫌疑。
  他没想到叶妜深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居然有勇气克服恐惧回头救他,简直是意料之外。
  能够舍身救太子的人,必然要得到嘉奖和信重。但他们出现在别院附近的时机不对,所以大肆嘉奖是不能够的,信重也不太好实现,因为叶妜深是宫循雾的人。
  宫瑞胤看着叶妜深,越看越觉得喜欢,现在正是被救了之后惊讶又感慨的时候,总忍不住给他点好处。
  但凡有点良心,都很难对想要救自己的人有厌恶之意。虽然宫瑞胤并不需要他救,但他有这种意图就是好的。
  “殿下。”叶妜深唤了一声:“妜深去了杜府。”
  “你去过了?”太子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去看看也没什么,你来的早,可用膳了?”
  叶妜深轻声说用过了,旁边的贠边寅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连太子都能对他展现平易近人的一面。
  他忍不住打量自己这个胸无大志的表弟,从前总是跟江湖混混称兄道弟,得了个尚算褒奖的义气名声。
  但贠边寅是看不上的,后来为了五皇子得罪了四皇子,挨了一顿板子,贠边寅觉得他板子挨得一点不冤,演正义凛然演到皇宫里去了,当皇子当他的正义之敌,别说挨板子,死了也只能算他倒霉。
  但没想到因祸得福,不仅跟皇子们亲密起来,还够上了祁王。
  贠边寅越看越觉得叶妜深也不过如此,那些人吹捧他也不过是因为一张徒有其表的脸皮。
  除了与生俱来的容貌,叶妜深实在太不够看了。想到这里贠边寅直了直脊背,回头对侍从说:“劳烦给我一碗面,我早上出来的急,肚子饿了。”
  侍从看向太子,太子手指轻敲了一下,算是准了,侍从便出去了。
  叶妜深装作没看见,也跟不在乎贠边寅跟原书描写别无二致的性格和心思,他只是把太子的注意力抓回来:“殿下。”
  “怎么了,蛰容?”太子甚至起身走到他身边。
  叶妜深看向贠边寅:“表兄先吃面,我与殿下很快回来。”
  贠边寅眼神暗了暗,心里把叶妜深骂了几百遍。
  太子没有介意叶妜深替他做主,跟着叶妜深出了门。
  两人在院子无人处闲逛,叶妜深想了想,故作歉疚的说:“那日连累了殿下,妜深心里过意不去。”
  太子不在意的说:“这怎么能怪你?你不要多想。”
  叶妜深叹息:“其实今日前来妜深心乱如麻,生怕再出什么坏事累及殿下,不瞒殿下说,妜深近来交霉运,不祥之人。”
  太子被他逗笑了:“哪有什么不祥之人,你就是小孩子心性,想的太多了。”
  “原本想请殿下去打猎,晚上宿在庄子。”叶妜深遗憾的说:“但还是算了。”
  “怎么算了?”太子对他的话有点兴趣,叶妜深知道太子同宫循雾一样,都喜欢打猎,宫循雾喜欢夜间打猎,太子喜欢冬日打猎。
  叶妜深叹息,明晃晃的隐瞒:“我一时说不清楚。”
  “你不必前怕狼后怕虎,什么霉运,万一霉运走了呢?”太子拍拍叶妜深肩膀:“不用想太多,只管同我去,出了事算我的。”
  太子语气笃定,隐隐有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的傲慢与宫循雾不同,宫循雾的傲慢表现在他的冷漠和对所有人的无视。
  太子的傲慢要更为尖锐一点,他的冷漠过渡成了不加掩饰的心狠,他对所有人的态度是超越无视的蔑视,他的傲慢带有主动的攻击性。
  “殿下不知,妜深要做什么事要先得到母亲的应允。”叶妜深没再继续打猎的话题,他沉默着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找什么借口回家,他现在有点厌烦了。
  太子停在小阁门开,侍从心领神会上前打开门,小阁里是一口大水缸,水缸里浮着几片枯黄的荷叶。
  叶妜深恍惚觉得能闻到芋泥的腐臭气,轻声问:“殿下竟想靠一方小阁,在冬日留住夏日荷花?”
  太子似笑非笑:“蛰容觉得我留不住?”
  不如你自己睁开眼睛看看呢,叶子都烂了。叶妜深微笑:“事在人为。”
  “这是蓝睡莲,是进贡来的名贵花。”太子不说的话,确实很难看出来是什么品种。
  既然是进贡的名贵品种怎么不养在东宫,把睡莲养在浴光轩这个用来收集情报的酒楼,给饮酒作乐的食客看名贵的睡莲,这件事对于太子来说是不是有点太放低身段?他哪里会做讨好别人的事?除了皇上之外,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在他眼中不都是贱民么?
  叶妜深上前看了一眼,太子旁边的侍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神立刻跟过来。
  叶妜深对这缸睡莲的重要程度心下了然,他问:“太子妃还有东宫的贵人们,都很喜欢睡莲吧?”
  “她们不喜欢。”太子的脸上出现一瞬不耐:“她们都是粗人,或有附庸风雅,但都不会真心喜欢,向来是以我的喜好为主。”
  叶妜深退出来:“那殿下喜欢么?”
  “喜欢。”太子眼神中有了些认真:“'出淤泥而不染',莲花的好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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