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宫屹胤已经发不出声音,这个秘密在他得知的那一刻就做出了无数种猜想,甚至连做梦都是他用秘密扳倒了太子,而皇上嘉奖他,把太子职位按照长幼给了他。
  他因为这个秘密生出了夺权的野心,但又在见到太子时变的瑟缩心虚。
  他幻想抖出秘密在未来的某个节点,当下的恐惧才是他城府捉襟见肘的现实。
  他没有夺权的能力,所以秘密就变成了他背负的枷锁,忘不掉也抖不出,等他被幽禁在别院时,他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再也不用纠结了。
  叶妜深顿了顿,开口道:“能让你的侍从如此惊慌失措的原因是,与太子苟-合的人不是别人。”
  他的记忆回到那日在叶家的地窖里,宫循雾跟他说嗅到了熟悉的熏香,然后是宫循雾带着他和小公主去贵妃和顺嫔的宫里。
  再然后是宫宴,他望着宫循雾,宫循雾漠然的站在俞贵嫔旁边,把听起来轻佻的说辞问的尤其正经:“俞贵嫔用的什么香?”
  宫屹胤瞪大眼睛,看着叶妜深的眼神飘远,似乎在出神,自言自语一般说道:“俞贵嫔。”
  宫屹胤听到这三个字完全不惊讶,他低下头,把身上的白菜碎片都捡起来扔到地上,他缓缓站起身,问叶妜深:“说说你的交易。”
  “我要你同我一起去皇上面前,告太子与俞贵嫔私-通。”
  在叶妜深话音刚落时宫屹胤便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笑弯了腰,两手撑着膝盖,与他现在骷髅一般的面容来看,样子简直惊悚。
  “蛰容。”宫屹胤态度突然好了起来,甚至有点苦口婆心:“我不是才跟你说过,要装作没有看见皇室丑闻,否则你要挨你父亲的板子。”
  叶妜深也勉强勾了勾唇角:“不就是板子。”
  宫屹胤挑眉:“假若是皇上的板子呢?假若杀人灭口呢?”
  叶妜深无所谓:“我难道不是一直在被你们杀人灭口么?”
  “你…”宫屹胤痴痴的望着他,好半天才说:“你这种人,居然真的对祁王动真心…”
  叶妜深下意识反驳:“我这种人怎么了。”
  “蛰容,祁王是比你想象的根基更深,他不需要你救。”宫屹胤说的是真心话:“即便你什么都不做,祁王也顶多幽禁几天,挨父皇的几巴掌而已。但你要是去告状,你的下场是难以预料的。”
  叶妜深又想到了原书的剧情,敷衍似的说:“你就当我自作多情吧。”
  但心里已经把这件事当做一个结果,一旦这件事结束,他就再也不要见宫循雾,扳倒了太子就没人杀他了。
  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他挨几板子一劳永逸,最好让皇上派个人当他近侍,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只要不是死罪,那他的接下来的每一天就都是白得来的,自由才是他活下去的希望,而不是跟一个老男人没完没了没结果的纠缠。
  至于自作多情,叶妜深心里是不承认的。
  宫屹胤思索着:“我能得到什么?”
  “你能从这里出去。”叶妜深说的很笃定,事实上这只是他的猜想,帮了宫循雾宫循雾自然要回馈给宫屹胤一点什么,把他从这里捞出去,对于神通广大到能扶持一个皇子的祁王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的语气就像他已经得到了宫循雾的保证一般,宫屹胤居然仅凭他的一面之词相信了。
  宫屹胤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时,叶妜深突然拉着他躲到屏风后面,抬起一口大箱子的木盖率先爬了进去,然后用口型无声的要宫屹胤也进来。
  万幸箱子是空箱子,宫屹胤到来的随身物品连这里原本就有的箱子都没填满。
  他疑惑的从箱子缝盯着外面,看到一个人拿着砍刀出现,在屋里一阵翻找,宫屹胤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有人要杀他!
  等过了快一刻钟他们才出来,刺客没有找到他便走了,兴许去了别的院子。
  叶妜深在箱子里闷久了脸都有些惨白,看起来像是吓的一般,他看向宫屹胤:“你一直过这样心惊胆战的日子,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我做交易?”
  宫屹胤被他引导的也委屈起来,就好像他真的每天都被刺客闯入几百次一样。
  事实上这里戒备森严,若非绝顶武功高手,很难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来。
  宫屹胤几乎有些颤抖:“我在父皇面前都没说什么…我若是真要告状早就告了,太子是我亲二哥啊…他怎么…怎么能赶尽杀绝…”
  “三殿下,我即刻进宫面圣,想必要不了多久皇上就会派人来接你回宫作证。”叶妜深拍了拍箱子:“您先躲好吧。”
  叶妜深走到进来的那扇窗子,严魁就等在附近,连忙帮他爬出去,两个人走走停停,终于出去之后严魁才同他邀功:“妜公子,小人的刺客当的真不真?”
  “真。”叶妜深敷衍着夸他一下,然后说:“我们得快点回去,最好今天就能让皇上下旨召见三皇子,不能给三皇子太多反应时间。”
  第71章 第柒拾壹章
  叶妜深与严魁赶到宫中时, 昭阳宫仍吵的不可开交,皇上一边对着宫循雾破口大骂,一边在屋里来回踱步。
  而宫循雾坐在软椅里, 微微向后倚着, 看起来似乎是个很自然放松的姿态。
  叶妜深等在门外, 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告知,宫循雾听到“郡主家的三公子”几个字微微起身,手也半撑在扶手上,等着随时起身。
  皇上看着他的反应, 冷哼一声道:“让他进来。”
  叶妜深刚走进来,宫循雾反而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没有往这边看一眼。
  “陛下, 妜深有重要的事说。”叶妜深跪在地上, 一点铺垫都不准备,直白道:“想必陛下早已知晓我被追杀,不然三殿下也不会被关在京外别院。”
  皇上绷着脸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宫循雾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担心他说错话, 不知不觉也转过头来看他。
  叶妜深余光感受到他的动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便愣住了。
  宫循雾半边脸明显有个发红的手印,听说他被打是一回事, 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宫循雾在他印象里一直是高贵不可冒犯的威严形象,无论是原书还是真实遇到的人, 都在说宫循雾的地位有多超然。
  甚至连万人之上的皇上都不如他一身凛冽的气质,皇上的不可冒犯显示在毋庸置疑的皇位上,随着鬓边的花白看起来要仁慈很多。
  而宫循雾年轻、阴鸷、不管不顾, 上能同皇上争论,下能动手打皇子。
  但他现在顶着半边脸被打过的印记,叶妜深突然觉得头顶的天裂开了一道痕,有了些皇权至上生杀予夺的实感。
  他回过神来转过头,这次没有再直视皇上,而是垂下了目光,不是害怕皇上,而是心里有些发酸。
  他继续道:“三皇子确有指使手下意图杀害我,但最初要杀我的另有其人。”
  皇上看了宫循雾一眼,眼神里有些幸灾乐祸,沉声问他:“你是说祁王?”
  “并非祁王。”叶妜深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睛时毫不犹豫道:“是太子。”
  皇上脸色骤变,他脸颊肌肉顿时绷的很紧,甚至在不明显的抽动,宫循雾已经将叶妜深向后捞到怀里,呈保护姿态将他搂住,低声在他耳边说:“你来救我我很感动,但你冒险前至少同我商量一声,你若总是如此行事,我只有追在你身后收尸的份儿。”
  叶妜深又用手推着他肩膀,绷直了手臂推他:“你少自作多情,我不是来救你的。”
  皇上比他预料的冷静,往罗汉榻那边走了几步,坐下后一只手放在扶手上,姿势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叶妜深心里有点愧疚,他想起了离开宫宴时见到的俞贵嫔,忽然就于心不忍起来。
  直到皇上冷声问他:“太子为何要杀你?”
  “因为我撞到了太子的奸-情。”叶妜深停顿了一下。
  皇上追问:“太子与谁的奸-情?”
  叶妜深说不出口,但他说不出所以然来皇上就会发怒,攀蔑太子是重罪,他这通告状若非他在皇上眼里是祁王的心肝宝贝,这会儿早就挨巴掌了。
  在皇上失去耐心之前,宫循雾帮他说出来:“是俞贵嫔。”
  皇上双眼瞪大,但他的惊讶没有维持太久,反而是某些不对劲终于说的通了的了然。
  但他还是维持着帝王的体面:“休的胡言!”
  叶妜深听不出来这种粉饰,有人帮他说出来他便没了过不去的心坎儿,倔强的强调:“是真的,不只有我看见,还有三殿下身边的元宝,这才是惹出之后许多事端的原因。”
  宫循雾看着自己兄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伸手捂住了叶妜深的嘴,叶妜深回头推他。
  “别嚷了。”皇上见他不懂人情世故,索性直接告诉他:“朕知道了,但是外人不能知道。”
  叶妜深拍了拍宫循雾的手腕,示意他放开自己,自己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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