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你可以随时反悔。”宫循雾将一把匕首放在叶妜深手里:“你随时都可以反悔。”
叶妜深手指松松的抱着暖手炉,匕首只在他手心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因为他没有用力而掉在了地上。
宫循雾眼睫微颤,好半晌后沉声道:“好,我来收场,这次绝不是哄骗你,是真的帮你收场。”
第74章 第柒拾肆章
沙鸥去了一趟侯府, 见到了叶元深,告诉他叶妜深如今在祁王的绛云宫,让他放心, 还问要不要带话。
叶元深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了, 叶妜深的事瞒过了郡主和叶侯, 但是叶凌深追问个不停,没能瞒过叶凌深。
消息带给叶妜深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在绛云宫住了一晚,一早上就有人来审问, 每个都穿着官袍,带着禁卫。
但宫循雾把禁卫赶走了只留下不得不在场的主审, 叶妜深有问必答, 但没问到也绝不多补充一句。
主审也能感觉到叶妜深精神不太好, 只问了最基本的几个问题主审就被宫循雾撵走了。
叶妜深抬头看见宫循雾的脸,叶元深打的那一拳不轻,甚至有点不明显的淤伤,沙鸥让太医送来了化瘀的药膏, 但是宫循雾没有抹。
“又因为这些事让你挨打了。”叶妜深声音很轻:“你别怪我哥, 要怪就算在我头上。”
“我同你有什么可算的?”宫循雾态度好到让叶妜深不敢跟他多说话。很通情达理的语气说:“扶仪打我也是应该的。”
宫循雾面不改色,把话说的越来越违心:“他打我其实我反而高兴, 正说明他看重你,真把你当弟弟疼, 我挨打不算什么。”
其实他不高兴,并且觉得叶元深凭什么敢站在比他更与叶妜深亲密的立场?
但他谎话说起来也是一个语调, 叶妜深低下头,又是一阵无言。
傍晚主审带着禁卫又来了,这一次先亮明圣旨, 必须要单独审问叶妜深,言外之意宫循雾要回避。
宫循雾不肯,他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在屏风后面不说话,也不会对叶妜深有眼神暗示。
无奈禁卫只象征性的问了几句,知道注定会一无所获后很快就走了。
叶妜深躺在床上入睡前,宫循雾去沐浴洗漱,沙鸥面色为难的带着一个服制等级很高的宫女进来,叶妜深也刚沐浴完头发还是湿的,他坐在床上没动,带着戒备看着宫女。
他认出来这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宫女开口:“妜公子,祁王殿下护着您,但这种做法对于您二人来说都是百害无利,只是问话而已,只要您问心无愧又有何恐惧?方才皇上大发雷霆,言语中有怀疑祁王殿下的意思,若您再不配合,怕是到最后祁王殿下要被诬陷成陷害太子的罪人了。”
叶妜深轻声说:“我愿意配合。”
“您愿意,但殿下不愿意呀?”宫人叹息。
叶妜深问她:“那按太后娘娘的意思,我该怎么做?”
宫女没想到他这么上道,怔了一下赶紧说:“妜公子跟小人走一趟,您放心,出了绛云宫,太后娘娘自会庇护您。”
“好。”叶妜深下床,穿上衣裳披上斗篷,在沙鸥拿不出注意欲言又止中,跟宫女一起走了。
宫女带他走到昭阳宫门前时,天上飘下雪花,叶妜深看到头饰带着红绸的宫女,还有门边的红灯笼,猜测今天可能是除夕。
宫女有些心虚的说:“太后娘娘也在昭阳宫,您别怕。”
叶妜深回过神,点点头同他进去。原本的除夕夜宫宴几乎算是草草了事,皇上和太后身上的吉服还没换下来,书房里每个人看上去都面色凝重。
太后没有与叶妜深说话,主审严肃的站在皇上旁边,没有任何人要寒暄,叶妜深刚跪下来还没有行完礼,主审就已经开始问话。
问话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皇上身边的主事内官好几次附在皇上耳边说话,看上去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
皇上另一边站着一个沉默的宫人,宫人似乎有些紧张,他的手指时不时的会搓几下,叶妜深有时候在思考,下意识会被他的动作吸引视线。
他发现这个宫人的小手指指甲很奇怪,左右手的两个小拇指指甲都分成了两半,没有受伤的痕迹,倒像是天生长成这个样子。
叶妜深说不清楚自己从前的身世,大多数时候他只能被迫说谎:“我真的不记得。”
但主审很有手段,好几次问题大拐弯让叶妜深反应不过来露出马脚。
皇上冷声对内官吩咐:“算了,放他进来。”
宫循雾进来的时候,叶妜深才知道问话已经解释,而且他似乎搞砸了。
因为皇上很冷漠的盯着宫循雾看了一会儿,然后冷冰冰的交代他:“你正月里不准出宫。”
叶妜深听到了监禁的含义,似乎在查清楚之前不准宫循雾离开他的视线,皇上已经怀疑宫循雾了。
而宫循雾也没辜负皇上的怀疑,他带走人了叶妜深,两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雪花已经在地上铺了一个指节的厚度,叶妜深跟在宫循雾旁边,他看上去很消沉,整个人脸色都很苍白。
旁边有端着精美食盒路过的宫女,对他们行礼问好,其中一个起身时差点滑倒,在尽力维持平衡的挣扎中,食盒摔在了地上,盒子和盒盖分离开来,里面的点心掉了满地。
叶妜深停下来扶她,宫女几乎快要哭了,她哽咽着说:“完了完了,我一定要被…”像是想起来除夕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她捂住了嘴。
叶妜深看了地上的软糯糕点一会儿,然后安慰她:“你可以说是我撞翻了食盒,我叫叶妜深,他们管我叫妜公子。”
宫循雾停在旁边,原本想催促叶妜深快点回去免受更多风雪,但他突然说不出话。
他心里像是有一朵晶莹剔透的水色花朵正在绽放,他的心脏也变得凉爽清澈。
他回想起了在祁王府的某个早上,叶妜深拖着疲惫一夜的身子跳进冰冷的池水,帮若琊捡了一条手链。
宫循雾怔然,他一直没有读懂的有关于叶妜深身上的怪异之处,现在终于恍然大悟。
其实没什么高深莫测,就是直白明显的善良,和不同于他接触到的天潢贵胄和宫人仆从,叶妜深拥有出尘脱俗的气质。
宫女怔了一下,感激的流下了泪水,但她还是很善良的说:“那您怎么办呀?”
叶妜深轻声说:“我没关系,撞翻食盒是我身上最无关紧要的过错。”
他蹲下神,带着绒边的斗篷在地上散开,叶妜深把食盒扶正,然后递到宫女面前:“我们把这些点心分了吧。”
宫女们完全被这种做法震惊到了,她们茫然的看着叶妜深,然后又面面相觑。
叶妜深以为她们不敢,于是又怂恿道:“你们可以对管事的说,点心被我带走吃掉了。”
“不不不…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宫女有点不好意思,叶妜深愿意承担雪天路滑的错误,她们怎么还能担心责罚而辜负叶妜深的好意?
几个小姑娘很仗义的一人拿了一个糕点,盒子里还剩下一个,宫女把盒子口转到他这边,示意他也吃一个。
叶妜深拿出来最后一个糕点,然后回头给了宫循雾,宫循雾没想到自己也被照顾到了,他想了想,还是不能让叶妜深吃凉掉的点心,所以就听他的意思,接过来吃掉了。
他没想到叶妜深蹲到地上,捡起了一块沾满雪的糕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宫女们笑着说了声什么,然后就把糕点丢进口中吃掉了。
“你…”宫循雾扳过叶妜深的脸,叶妜深有点怕他扣自己口中的食物,便加快了咀嚼速度,两腮都挤的鼓鼓的。
宫循雾无奈:“吐出来,听话,掉地上脏了。”
叶妜深囫囵咽下去,然后对宫女们摆了摆手,回头挽住了宫循雾的手臂,像是这样就能让宫循雾忘了他吃了块掉在地上的糕点。
“走吧。”叶妜深推他手臂,宫循雾叹息一声,没有再跟他耗在冰天雪地里。
折腾了一趟已经快半夜,两个人的头发都结了冰,叶妜深洗完的早,冰少一些。宫循雾的头发几乎成了一坨。
他们两个坐在暖炉旁边,叶妜深伸手去掰他头发上的冰,声音很轻的问:“冻硬-了,会不会把你的头发折断?”
“不会,你别碰了,冻手。”宫循雾回手捞他,叶妜深把他的头发放手心搓了几下。
宫循雾突然就不动了,他收回手臂老实的坐着,自从叶妜深的身份被说穿后,叶妜深就平静的吓人,对待他也变的平和起来。
今夜可能时辰太晚,两个人都在情感最脆弱的时刻,宫循雾不忍打破此时温情的错觉。
“我给你热麻烦了。”叶妜深并不是在忏悔,而是在算账:“但这其实是你自找的,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宫循雾很快承认:“我知道,我明白。”
“你会有事吗?”叶妜深问。
宫循雾否认:“不会,皇兄年纪大了,他不忍心杀儿子,也不忍心罚的太狠,甚至想要得过且过。人上了年纪有可能会被血亲蒙蔽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