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叶妜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很认真的问:“你能再借我一身衣裳吗?”
叶荷:“…”
直到叶妜深穿着他的旧衣裳去找掌柜的讨活计,叶荷站在旁边还是觉得不真实。
酒楼名叫食月阁,叶妜深给自己去了个新名字叫小十,掌柜的摸着下巴打量他,眉头紧皱半天没说话。
他瞧着细皮嫩肉的叶妜深,怕留下他给东家惹麻烦,担心他是天潢贵胄深宅大院里养的小玩意儿,这种人突然要找活计怕是跑出来的。
掌柜的不敢留,于是叶妜深只能在叶荷家里,帮叶荷打扫打扫家里,给叶荷做做饭。
三日后叶荷兴冲冲的回来跟他说:“妜哥哥,掌柜的让您明日过去呢。”
叶妜深眼睛终于有了点光芒,他挤出个微笑:“好。”
“哎呀妜哥哥,您高兴点。”这几日叶荷也琢磨出了点不对劲,一直没敢提,现在终于有了好事,叶荷壮着胆子安慰他:“总会好的,您人中龙凤,东山再起早晚的事。掌柜的说不让您跑趟,让您跟他学酸胀,就坐在台柜后头,可神气了!”
叶妜深却皱了皱眉,他三天前用叶荷一同去了酒楼,食月阁是个大酒楼,人流量不小,他担心被人认出来。
“我得…”叶妜深去翻自己的衣裳,毫不犹豫的撕下来一块中衣的布料,他要给自己的脸遮起来。
第二天一早他用线把布料穿好绑进头发里,很牢固不会掉。
原本以为要解释大半天,但掌柜的没有任何意见,还给他找了个很舒服的软椅坐着。
叶妜深不用他教什么,跑堂的喊了菜名叶妜深就记下来,他特意按着菜牌子写,怕别人看不懂自己的简体字,给人添麻烦。
他算账很快,不用拨算盘,也不用掌柜的教,掌柜看上去对他很满意,还给他上了一盘很精致的点心让他歇歇。
叶妜深说谢谢,然后等掌柜的走了,就把左右点心都用帕子包起来,晚上带回家给叶荷吃。
两个人在炕上盖着打补丁的被子吃点心,叶荷眼睛亮亮的:“这可是上好的梨花酥啊,掌柜的居然舍得给你这么多!你看,我就说您到哪儿都会过的很好!”
叶妜深笑笑:“那你多吃点。”
叶妜深也进了食月阁后,他们两个就不开火做饭了,早中晚都赖在食月阁,跟所有跑堂的一样,站在厨房外廊端着碗,让厨子给自己舀一勺剩菜,几口就扒完了饭去干活。
叶妜深自觉吃饭不慢,但还是赶不上他们,他站在墙根儿下,尽管他自己装的跟别人一样,但任谁一看都觉得他斯文,鹤立鸡群。
而且他吃饭也遮着面,就在布底下往口中送食物,不叫人看见他的长相。
正月十五那日,店里人多熬到了很晚,大堂里只剩下几桌喝大酒的客人时,叶妜深才有空去后厨找点东西吃。
他站在墙根底下解决自己的汤泡饭,厨子很照顾他,给他盛了一晚刚做好的新菜,有一颗红烧狮子头,还有白菜炖鱼和炸鹌鹑。
叶妜深简直有点不好意思,他感觉外廊有点冷,就往背风的地方走了几步,正好走到了连着后院放花灯的流水园。
几个男人喝醉了再大谈朝局,每个人都大着舌头:“五殿下如今水涨船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李兄也被迷了眼?我瞧着五殿下之前确实有得脸的时候,但近两日朝堂上五殿下几次启奏,都被圣上挡回来了呢。”
“这话我只说给你们听,糟糠前日在于打人家宴席听说皇上有意把二皇子接回宫里面壁呢。”
“啊?不是都幽禁别院了吗?这宫中面壁不就是要从轻发落?”
“别说从轻发落,按下不表都有可能,大过年的忽然废了太子,闹得朝中不安,也没有个说法。”
叶妜深咬了一口狮子头,感觉有点凉,有点腥,难以下咽。明明刚才觉得很好吃来着。
一下没夹住,狮子头咕噜咕噜滚走了,掉进雪里发出声音,叶妜深一下子僵住,他不确定那边的人听到了没有。
他不动,那边也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叶妜深才放轻脚步打算溜走,刚一转身,跟一凶神恶煞的醉鬼撞了个满怀。
“什么人?”醉鬼大喝一声,见到叶妜深还蒙着面,更不敢轻易放叶妜深走了,担心他是哪个宫里放出来的探子。
“李兄别大惊小怪。”另一个醉鬼装模作样走过来劝说:“这不就是方才柜台后头的小掌柜么?”
叶妜深沉默不语。
前头那个凶神恶煞的醉鬼问他:“你是小掌柜?”
叶妜深只好回答:“我不是掌柜,我是算账的。”
“啊…算账的。”醉鬼飘飘悠悠的走上来,一把扯掉了叶妜深遮面的布,叶妜深没有防备,他遮面的布是用线直接系到头发里的,布撤掉之后头发几乎散了大半。
更要命的是疼,头皮被扯的很疼。但叶妜深来不及反应,他极度紧张之下只顾得上想怎么脱身。
醉鬼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看见他的长相后就疯了,脸也不要了胆子也打了,污言秽语张口就来:“什么算账的?我瞧是掌柜的姘-头吧。”
说完就叶妜深身上扑,叶妜深惊呼一声把碗丢在了他头上,剩下两个醉鬼见到同伴被打,脸上的不怀好意的笑反而加深了:“呦,还是个烈性子。”
眼看被逼入墙角,叶妜深抄起地上的石头,还没等打到他们脸上,几个人就哎呦哎呦的被打到一边去了。
一个男人背对着叶妜深,把叶妜深挡在身后,回过头是露出来的獠牙面具在月色朦胧下吓了叶妜深一跳。
宫循雾尽量改变自己的声音,用沙哑的音色说:“别怕。”
“多谢正义之士出手搭救。”叶妜深给他行礼:“大人可用膳了?不如小人冒昧请大人喝酒,以作感谢。”
宫循雾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很快来了酒楼的人把闹事的都连拖带拽带走了,还对叶妜深说好好招待贵客。
叶妜深以为他不愿意:“若大人不方便…”
“方便。”宫循雾说。
“好。”叶妜深做出请的手势:“请大人先上二楼雅间,外面夜深寒风刺骨。小人去去就来。”
宫循雾看了他一会儿,才转身进门,忍不住回头看过来时,发现叶妜深正弯腰捡自己遮面的布,然后动作很仓促的重新给自己束发。
第77章 第柒拾柒章
叶妜深束发动作很麻利, 宫循雾看见他手指在头发中抓了几下,用很敷衍的方式团成一个髻,横插的时候还差点刺到自己的手指。
他低下头把手指递到眼前检查, 像是很疼的样子。
宫循雾要忍不住返回来哄他了, 但如果那样的话, 叶妜深大概会从他眼前逃走。
他在山林中打猎,箭穿过叶妜深的发髻将人钉在树上的事仿佛遥远记忆,但其实刚过了半年。
那时候叶妜深还是个连自己头发都不会束的笨蛋,宫循雾记得自己随手帮他弄了个髻, 就像现在这样,是一个所有头发都拢在头顶的方式。
叶妜深在他印象中就是个散着一半头发, 还没有弱冠的小孩。而现在已经像万千贫苦人家早出来谋生的孩子一般, 把头发束的利索不耽误干活。
其实叶妜深应该被养在他的王府精心呵护, 宫循雾这样想。
宫循雾放慢脚步走在楼梯上,快要转弯时叶妜深才跟上来,宫循雾恢复平常的速度装作没有在等。
叶妜深像个跑堂的,噔噔噔跑上来, 很客气殷勤的说:“客官这边请, 小心脚下有个花灯。”
然后宫循雾就看见叶妜深几步上前,把不知道谁丢在那里的花灯捡起来放在了旁边, 紧接着帮他推开了门:“请。”
宫循雾心里不是滋味。
叶妜深被叶凌深赶出叶家的第二天,他登门要见叶妜深的时候, 叶元深瞒不住了才告诉他叶家已经找了叶妜深一天一夜。
京城都被宫循雾翻遍了,他还打了叶凌深, 放下狠话:“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吧。”
三天后还不见人影,宫循雾受不了了, 以酗酒渎职罪把叶凌深关起来了。
叶凌深不是干正经事的料子所有人都知道,过去别人都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祁王要计较,自然没人敢给衙内担保。
郡主眼睛都哭肿了,忽然有天宫里来人带走了他的小儿子,说不是她亲生的。
后来长子回来安慰她,又告诉她就是亲生的,是有人搬弄是非,“有人”不是别人,而是她养在府里的丈夫外甥。
侍从悄悄告诉他,从前都是二儿子单方面挨长子训斥的兄弟俩,忽然大吵起来,还砸了满屋子东西。
再然后就是宫里没通知她接人,大早上一个人回来的小儿子被二儿子赶走了,鸡毛掸子都打断了,二儿子嘴巴紧闭,一个字都不肯说。
从前在他们母子中说和的长子,这次也不肯出言调解,面色冷峻的站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