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到自己上辈子也对着台上的张仪洲只差当场流口水,萧淼清还觉得有点臊得慌。
不过萧淼清很快振作起来,这辈子未曾发生的便是前尘往事,无须挂齿。他行得端走得正,有什么好害臊的?
萧淼清正暗想着,忽闻身侧有个笑语声:“小师弟是出来寻大师兄么?”
萧淼清倏然抬头,说话人是他四师姐段西音。她比萧淼清一般高,一身蓝裙身后负剑,显得飒爽秀丽,风度不输。
段西音也是那日跟着薄叙亲眼见着萧淼清衣衫不整硬要钻到张仪洲怀里的弟子之一,平日她就和萧淼清走得近,此时一句颇带调侃意味。
即便很淡,萧淼清也能分辨出她脸上的促狭。
“西音师姐,”萧淼清否认说,“我没想找大师兄。”
段西音微微颔首,虽是认同的动作,可表情却是一副“我看破不说破”的样子。
待她走开,萧淼清还觉得丧闷。倒不是因为师姐一句简单促狭,而是这么些年自己的确是时时想做大师兄的跟屁虫,仰慕之意太过明显,怪不住师兄师姐们调侃。
前面又刚闹了那出,果然叫人误会。
虽说要从此以后放开看开,旁人怎么想也不要紧,但是大师兄呢?
萧淼清一路神思不定地回到自己的院中,还不等走近便看见台阶上放着一只小小的乾坤袋。
那是什么?
萧淼清三两步跑上前,未待拾起那只乾坤袋,淡淡的药香已经萦绕在他鼻周。
他心中更疑。
“这是……”萧淼清弯腰拿过,拿起才看到袋子下压着的一张字条。
“小师弟,这是大师兄托我还给你的丹药,你自己收好,三师兄留。”
萧淼清干脆将袋子倒置一股脑倒出了里头的东西,而后一望人就愣住。
被倒出来的玉瓶经年累月,堆叠在一处颇为壮观,每只瓶子上均有萧淼清的名字。萧淼清先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这些都是他曾经叫邵润扬送给张仪洲的。
原来这些丹药他一颗都没吃,从最开始就与自己界限分明,借此机会全数返还之举,恐怕还叫张仪洲松了一口气。
如此迫不及待,从此大家泾渭分明。
不管如何下了决心,萧淼清心里都有些涩然,怔怔几息后忽然续起方才所想,又有意气上头,越发觉得不把自己的心意讲明白不好。
萧淼清心下一琢磨,决心还是要去找张仪洲点明自己的态度。
从前是年纪小不懂事,往后互相桥归桥路归路,各自问道便是。
萧淼清在路上把这些说法颠来倒去想熟了,走到张仪洲的院门前,还撞见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小弟子,他随口问对方:“仪洲师兄在里头吗?”
小弟子停住脚步行礼道:“回师兄,在的。”
院子里的人不止一个,因为大典的便利,各峰暂时互通,许多小弟子会以借阅典籍,求教等理由前来内门弟子所在侧峰。张仪洲才在大典上出了风头,得了不少倾慕,他这处自然是最受欢迎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反正通通先来求教再说。
萧淼清往里走,在张仪洲的书房门望见里面有几个正看书的小弟子,却不见张仪洲的身影,再往里几步便到内院,此处便不再见到小弟子的身影。内院私密,外门小弟子不敢轻易踏足,至多眼馋望一望。
外头不见张仪洲,萧淼清笃定他必然在内院了。心有余悸绕过清心灵池,萧淼清看见张仪洲的卧房门开着便大步走过去,方在门前站住便看见屋里桌边隔着屏风坐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握着张仪洲平时放在桌上饮茶用的茶具喝茶。
即便萧淼清看不清对方是谁,但能够分辨出那套茶具隐隐散发的莹润光泽。大师兄平时的用具是绝不会与他人混淆的,更遑论叫别人用,为此喝茶人是谁便很明了。
于是萧淼清站在门前开口说:“大师兄,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桌前坐着的人微微侧头看过来,但未出声,只像侧耳在听。
萧淼清本就有些不好意思,这会儿也不愿意再往前多点,见状也只当张仪洲刻意不出来:“上次在灵池里我真不是故意往你怀里钻,只是因为吃了那药丸,”
萧淼清停了停,不愿多说前事,便只结语道:“总之从前我不懂事常来扰你,如今我心性已然不同,往后定不会来叨扰师兄……”
萧淼清本来还有未曾出口,更决绝些的话,然不等顺利讲出来,屋里坐着的人便忽然暴起,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弓,抬手便射。
箭矢离弦飞出,如光如电,直指萧淼清眉心,竟是个杀招。
第4章
萧淼清先是气,但很快想到怪处,因为张仪洲并不用弓箭。
瞬息思忖间,箭矢已到眼前。
只是这箭矢虽狠戾但也欠着法力,暴露出用弓之人的身手稚嫩,萧淼清侧身躲过飞箭,未曾被伤到。
也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叫他确定这人并非张仪洲。
对方一箭没有射中,气急还要再拉弓,人也自屋内屏风后跃出,萧淼清莫名至极:“你是谁,为什么要出手伤人?”
语毕他又往后退至宽阔地借着门外廊柱再躲一击,两箭落空,落到地上一触即化作黑雾散开不见。那人更气,怒声指责道:“我才要问你是谁,方才说的是什么淫词浪语,刻意献媚!”
说话人声音虽朗朗犹如玉,可其中怒气俱现。
“淫词浪语?”萧淼清觉得自己无端被扣了帽子,“刻意献媚?”
这都是哪门子的怪话?
而对方的靠近叫萧淼清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这人看着也不过是十七八上下,面庞中多艳邪少寡淡,自眼睫到唇角皆是张扬,如牡丹开在最浓时,夺目耀眸。乍看上去与人族无异,唯有一处不同,对方的瞳仁是淡绿的,犹同浅浅一池春,熠熠生辉间因夹杂怒意而愈多一重生气。
只有纯种的魔族才有这样浅碧色的眼眸。
有了这层判断,再结合刚才对方攻击自己时用的是一把弓,即便一时阻塞,但萧淼清还是很快想到了他的身份。
这是上一世张仪洲身边的追随者之一,魔族少主闻淳,本次入宗大典魔族用以求和所表达的最大诚意。
闻淳出身高贵,素来行事乖张,为所欲为惯了的。上辈子在大典上一眼看上张仪洲后便追在他身后跑。本来闻淳入云瑞宗是以修习为目的,然而他也不管师门规矩,张仪洲下山历练不多时后便自己也跑了下去。
云瑞宗顾忌与魔族薄冰般的关系,对闻淳也不好严苛管教,多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便叫闻淳更是得意放肆。
这小魔主上一世就最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素有两副面孔,从前萧淼清没明说自己对张仪洲的倾慕时就没少与他斗气。没想到这辈子再见第一面,竟算叫闻淳听了把柄,一下就起了矛盾。
萧淼清虽然和闻淳又上辈子旧怨,也并不怕闻淳,但重蹈覆辙为了张仪洲和闻淳顶牛却是不愿。
“我说的分明是往后不来叨扰大师兄。”萧淼清道,“你可不要胡说八道,牵强附会其他意思。”
他身姿板正,端着凛然正气,换了旁人多半是信的。
可闻淳抬眸一瞥,却抱臂冷笑:“可别把我当做你们这山上没见识的小道士们,我们那儿勾引人的花样多得很,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你这招不过是以退为进表明心意,后头再装装可怜,说不定人就到你手里了,这算什么新鲜事么!”
没想到闻淳年纪小,见识着实不少,句句讲来都似乎有他的一套道理。
萧淼清还不待反驳,闻淳已是对他上下打量过后又说:“看你的样子就够狐媚的,肯定不清白,你自己老实说你以前还对你大师兄用过什么手段?”
被长了那样一张靡丽脸蛋的闻淳称作狐媚简直是泼天的歪道,萧淼清瞪着闻淳道:“你?你说我狐媚,你在家时不照镜子的吗?”
“你”字被刻意强调,闻淳自然也听得出萧淼清的意思是要比狐媚,闻淳长得才叫真狐媚。
闻淳并不否认,反而自然抬起下巴承认:“魔族如此是本性,我这样的我们那儿遍地都是,你这样妖妖的你们这儿有几个?”
就算是闻淳不愿承认,萧淼清也是长得极好的。他便断定萧淼清也满是心机,只欲勾引张仪洲的人了。
不过自从进入云瑞宗的地界开始闻淳他就束着自己的本性,见谁都要先演着。遇见萧淼清总算才将天性释放出来,气愤之余还有几分闻淳自己也没体会出来的自在畅快。
闻淳又威胁萧淼清:“一会儿你要是告状,我就告诉他们你和说你心悦仪洲师兄,奈何夙愿不得偿,过来说些肉麻话叫我拿住才与我打起来的。”
还别说,虽然这种话离谱之极,但按照当下闻淳对外还没破的乖巧人设,以及其他人暂时堆萧淼清残留的误会,这话还保不准就有人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