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后来徐纠又馋隔壁摆摊买的热米酒,恶行从偷吃上升为偷钱。
手往曹卫东口袋里摸,摸到多少都归自己,拄着拐把周围一圈摊贩的生意全光顾了一遍。
徐纠逛了一圈花完钱回去又接着偷,曹卫东见不得他这么漂亮的脸上写满贼眉鼠眼的穷机灵模样,主动把钱给他,又拉着手焐热的同时嘱托了些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才放开。
徐纠才不听,他如果哪天能好好听曹卫东的话那才叫见鬼了。
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烟花燃放,人群如趋光的飞蝇们狂热的奔向烟花的方向。
徐纠自知自己腿脚不好不能去人群拥挤的地方,才坐回曹卫东身边。
天总是亮堂堂的,又五颜六色,眼睛里一会红一会黄,装下整个天空的热烈,亮堂堂的在瞳孔里燃烧。
曹卫东从袋子里拿出一个蛋糕,四四方方很小一个,只够一人食用。
徐纠见了后,指向一个方向,“那家店买的?味道还不错,没想到你也喜欢吃蛋糕。”
时间走到零点,曹卫东为蛋糕插上蜡烛,送到徐纠面前。
徐纠以为曹卫东会跟他说新年快乐,于是在曹卫东嘴唇相碰的下一秒,徐纠把那句“快乐个屁”抢先骂出来。
但是徐纠没想到的是,曹卫东说的是——“生日快乐”。
“徐纠,生日快乐。”
徐纠傻傻地呆住,伶牙俐齿的嘴讲不出任何伤人的话。
他唯一一次和曹卫东提过的日期,就是在和曹卫东报银行卡密码的那次,从没想过只是那一次曹卫东就把他的生日记住了。
天上的烟花还在燃放。
他和曹卫东有过一个新年,那时的他脚被打断,强行箍在曹卫东身边,去看一场毫无意义寂寥的烟花。
这第二场烟花,不过也就那样,烟花还是烟花,冷风叠着冷风。
只是突兀地多了一句生日快乐。
一个徐纠亲生母亲都没记住,一个徐纠自己宁愿去说新年快乐的日子。
从一个徐纠想要恨的人嘴里念了出来,还捧着蛋糕,插着蜡烛,催促他赶在蜡烛熄灭前许愿。
不该是这样的。
徐纠没有吹灭蜡烛,而且透过蜡烛上挣扎着向上扑腾的焰火去看曹卫东,神情复杂。
不该,不甘,不恨。
徐纠只能明晃晃的去问:“曹卫东,你恨我吗?”
曹卫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蛋糕上的蜡烛被冷风扑灭,可是天上的烟花还在来势汹汹地盛放,扑在脸上的暖意橙黄仿佛两人之间的蜡烛没有熄灭。
周围的人群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容,不管认不认识,见了面便连声直道新年好。
徐纠又把曹卫东的名字放在嘴唇里熨了一遍吐出。
“曹卫东。”
“嗯。”
曹卫东就跟徐纠手机上的siri似的,徐纠喊他一下,他就嗯一声。
看似声调毫无感情,可是又实打实的每一声都有回应,陪伴的感觉钻进徐纠身体里是如此切身体会。
徐纠忽然很想曹卫东另一个问题,但问题的答案他不敢听,所以徐纠不敢问。
“徐纠。”
轮到徐纠回应,“嗯。”
“说出来。”
曹卫东的声音像一口气吹进徐纠的耳朵,既不是命令也不是催促,平静地没有给徐纠带来任何压力。
但曹卫东这个人对徐纠而言,他的一言一行本身就带着牵引徐纠的魔力。
就像挂在徐纠脖子上的项圈,没有收紧的时候就像项链一样衬得徐纠肤色雪白,可当收紧的瞬间徐纠就明白主人的意思。
在曹卫东有意或无意的引导下,鬼迷心窍的,徐纠终于问出了同“你恨我吗”只差一个字,却完全相反的四个字。
这两句话只差一个字,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可是这两句话同时出现在曹卫东身上的时候,又觉得这两句是同一个意思,是镜中物,本为一物。
是扯不清楚又洗不干净,像血滴进红漆里,红还是红的。可是血是痛留下来的红,红漆却是心爱的颜色,于是爱和恨就分不清楚了。
“你爱我吗?”
第36章
这个问题叫曹卫东怎么回答。
他无法回答。
曹卫东不是木头, 相反他很敏感,早早的察觉到徐纠是存在是为了摧毁他所拥有的一切。
所以当“爱”这个议题被摆上台面的时候,一旦“爱”被证实, 徐纠的存在也会被划进曹卫东所拥有。
曹卫东寡淡的声音从徐纠面前响起:“你想听吗?”
熄灭的蜡飞出白烟, 像一块半透明的白纱拢在两人之间,小心翼翼的扩散消弭。
徐纠望着曹卫东的眼睛,那双深黑的眼睛里盛满了自己。
那头黑不黑、粉不粉又黄不黄的头发装在平静的深水潭里,能看得清清楚楚,格外的滑稽。
徐纠自己先笑了出来,抬高手插进发丝间用力地搓了一把,大咧咧打破两人不安的僵局。
一个不敢说,一个不敢听, 碰巧不就撞一起了。
这个议题本就是无根的浮萍, 在徐纠和曹卫东贫瘠的感情长河里找不到落脚之地, 于是便随风飘去。
它同蜡烛的白烟,同烟花的白雾,一同混进空气里, 成为雾霾沉甸甸压下来, 从鼻子里钻进去扒在喉咙里, 在一声疲惫的咳嗽声里往下咽,成功融入血液之中却无法再呼之于口。
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略过这段话, 低下头去将蛋糕分成两半, 又仰头去看焰火,直到人群散去, 才收拾东西回宿舍。
徐纠便在曹卫东的宿舍住下了,后面发现曹卫东给换了新手机和手机卡,立马加上手机号和微信。
徐纠拿着新手机在手里抛了抛, 理直气壮地指责:“有钱不给我花?”
“老师送的,你要就给你。”
曹卫东坐在桌子前看资料,说话时都没带多看徐纠一眼。
“嘁,破烂,我才不要。”
曹卫东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背上包,出门前告诉徐纠:“我去给学生上课了。”
徐纠啐了一口,脱口骂道:“关我屁事。”
曹卫东关门离开。
一个小时,曹卫东的手机响了。
【999:在哪里?在干什么?没有背着我偷偷幸福吧?】
曹卫东发去教室定位,和一张与学生的合影。
照片里的曹卫东比徐纠初见他时要精神许多,身上的死气仿佛被徐纠那火爆辣椒似的脾气燎去不少,连额前的刘海一再的剪短。
【999:麦麦脆汁鸡。】
曹卫东上课没有及时回消息,手机就跟遭雷轰过一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是电话铃声混着微信电话铃声又夹杂无数条短信铃声合奏出来的的混乱协奏曲。
在课堂里学生们的好奇且八卦的眼神下,曹卫东淡定地按下静音键,由着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等到下课的时候曹卫东才回过去一个“好”字。
换来的是徐纠嬉皮笑脸的俩字:“嘻嘻。”
徐纠寄生在曹卫东身上过完了一整个寒假,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稍有脾气打打砸砸,活得毫无负担。
曹卫东看徐纠,就像在看叫喳喳的小鸟,很吵很闹腾,但能造成的破坏又极其有限,所以纵容比管制的情况要多得多。
临了快开学,徐纠往曹卫东口袋里一摸,接着就是一句:“没钱交学费,给我钱。”
曹卫东又顺带把徐纠的学费交了,不等徐纠去要生活费,还多给了一笔放进徐纠的手里。
曹卫东清楚这笔钱徐纠一晚上就能花光,所以没有多给。
曹卫东还额外攒了一笔钱,赶在舍友们返校前在外面租了个出租房,虽然是老破小,但是有门又窗有保安,正儿八经的老式小区房,门口还有小贩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来摆摊。
快到饭点时空气里弥漫着烟火气,钻进鼻子里倒叫悬在半空的灵魂沉甸甸又踏实地站住了。
像活着。
可是交了押金到付租金的时候,曹卫东犹豫了,“再等等吧。”
房东拿了押金说好。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一天,变故该发生还是发生了。
消失了整个寒假的潘宇突然出现,带着一伙人轰轰烈烈的闯进曹卫东的宿舍里,这时的曹卫东在外面带学生备考,床上只有一个徐纠。
潘宇把被子一掀,正蒙头大睡的徐纠猛地被冻醒,扯着被子张口就骂:“曹卫东,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潘宇惊得瞪大眼睛,眼珠子都快掉下来,“徐纠?!你怎么在这里?”
徐纠把被子抢回来蒙在身上,一脸懵逼地望着潘宇,同样反问回去:“你怎么在这里?”
“那正好,跟我去一趟派出所。”
在徐纠和几个壮汉的注视下,徐纠迷迷糊糊地穿上衣服,被潘宇拽着手腕,上了车就往片区派出所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