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徐纠被按在调解室的椅子里,面前是潘宇,还有几个壮汉和民警。
  潘宇把一杯热茶往前推去,“我搞到曹卫东绑架你的证据,由你来起诉曹卫东,不怕曹卫东不坐牢的。”
  潘宇从他的牛皮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桌子上,手指点在上面,发出冰冷的敲击声。
  “这个是你失去所有联系前一晚监控录像,你跟着曹卫东往学校旁边城中村走,然后再没有出现过。”
  接着是厚厚一沓的信封,a4大小,潘宇把里面的文件拿出来的时候几乎把桌面全部占满,连徐纠的茶杯都无处落脚。
  “还有这个,我找遍了整个城中村,终于找到曹卫东绑架你时租的房子,就这间被拆掉的仓库,这个是曹卫东亲笔签下的租赁合同。”
  说着又拿出了一份医院开出的证明。
  “最后,医院的监控也能证明是他把你送去医院,当时你的脚受伤了,你自己也承认是曹卫东打的。”
  潘宇越说越兴奋,几乎是站起来拍着桌子,整个人半边身子如拔地而起的高山积压在徐纠头上,阴影笼罩下方,面目狰狞地喊出声来:
  “只要你以受害者的身份起诉他,重罪啊!”
  徐纠听得愣住了,眼睛像大货车前的灯,频频打闪,半天不敢去看头顶上压下来的潘宇。
  这时调解室的门也开了,曹卫东自然地坐在徐纠身边的椅子上,而徐纠立刻像求救似的向曹卫东抛去视线。
  曹卫东接住那道视线,但表现平平,如陌生人般。
  潘宇的气焰因为曹卫东的到来灭了大半,坐了回去,却还是没忍住去落井下石地哼哼:“你还想让我去坐牢?呵呵,我看该坐牢的是你。”
  徐纠捧着茶杯,惴惴不安地看着曹卫东,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被热气熨烫得像是镜面玻璃破了一样。
  曹卫东的视线刚从徐纠身上挪开,徐纠的脚就从桌子下来踹了过来,踹得连同椅子脚一起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什么声音?”
  引得潘宇奇怪皱眉,到处去找声音的来源。
  曹卫东踩住徐纠不安抚的鞋面,按死在两人座位的间隙里,徐纠就像被抵在砧板上剥鳞的鱼,赤裸裸又毫无波澜。
  按死徐纠的同时,曹卫东面无表情地去拿桌上的资料去看,细长的手指抵在纸张上发出轻飘地擦擦声。
  桌上的潘宇目光发散,寻找可疑声音。
  徐纠的耳朵瞬间爆红,手敲在桌子上把潘宇好奇心拽回案件上:“所以你不理我是因为你去调查这些事了?”
  潘宇的手往胸口锤了两下,又指着徐纠投去一个万分义气的眼神,“那肯定啊,兄弟怕你看到这些伤心,特别没喊你。”
  徐纠的那条坏脚哆哆嗦嗦地按在曹卫东的小腿肚上,警告着往后推。
  曹卫东这才收敛力道,放徐纠一线生机。
  徐纠两条腿立马抽回来,老老实实地摆正摆好,连同双手一起按在腿上,把所有的不安分全部控死在原地,战战兢兢。
  潘宇仰起头,轻蔑地冷哼:“曹卫东,你还有什么话讲?”
  曹卫东花了些时间把资料都简略扫了一眼,发现潘宇这人看上去来势汹汹,资料上字迹密密麻麻,但是竟然实诚地没有在这些字眼上挖坑,全都是摆事实、摆真相。
  甚至再细看,还能发现多处不合规定的字句。
  倘若曹卫东不想认,大可花些心思轻易绕躲过这苍白的控诉。
  曹卫东把资料理好交到潘宇手里,“我认,都是我做的。”
  徐纠深吸了一口气,惊得他下意识猛拍一下桌子打断桌上交涉。
  在引来众人视线后,徐纠抹了一把脸,淡淡地笑:“没事,你们继续。”
  徐纠有意躲避,结果却有人把矛头转向他,点着名字地说:“你作为当事人说一下事发经过吧。”
  要说吗?能说吗?
  把仓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说出来,毁得不止是曹卫东,还有他自己啊。
  【他被曹卫东打晕绑架囚禁,用锁链困住,然后出逃打断脚,被掳回仓库里发生性关系。】
  这句话里剥去人名和一些基本用词,句子里那可就只剩标点符号能说了。
  徐纠又想向曹卫东投去求救的目光,求他救救自己。
  潘宇的两只手撑在桌子上,脸上写着满是恶意的狰狞,只希望这一次能彻底把曹卫东踩进泥坑里,让曹卫东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曹卫东没有反应,把选择权交给徐纠。
  徐纠可以选择以这一次彻底把曹卫东的自由剥夺,算是把他的人生毁得一塌糊涂。
  也可以选择为曹卫东辩驳,驳斥桌面上对曹卫东控诉的种种。
  徐纠站在分岔路口,身为反派他该选剥夺的,无所谓赔上自己。
  只是他脑袋里突然升起一个怪异地想法:
  曹卫东离开了,那我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又成条野狗?连根绳子都没地方栓,在街上整日整日的游魂。
  所以徐纠在潘宇和曹卫东之间,果断选择曹卫东。
  “没什么,他喊我去他家过年,我不小心摔断了腿,然后他把我送医院了。”
  潘宇如遭雷劈,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焦掉了,头发都因极怒几乎炸立。
  “怎么可能!你跟他什么关系你和他过年?!”
  徐纠瞥了眼曹卫东,心虚地低声不自信喃喃:“朋友吧。”
  “可是你你你——你自己在医院承认是曹卫东打的,那个时候你连脖子上的掐痕都没消掉!”
  潘宇的手指直指徐纠,像一把刀点着徐纠的人,如果不是旁边有人拦着已经想冲上去打出一拳。
  曹卫东还是那副平淡到仿若陌生人的表情,甚至在徐纠说完那句话变得更加的冷。
  他既不替徐纠说话,也不替自己说话,端坐在那,静静看着房间里的闹剧一波接一波的重叠。
  徐纠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却发现今天没带,于是手习惯性往曹卫东口袋里摸,摸了一盒廉价香烟,他不嫌弃的掏出来叼在嘴边。
  不管不顾禁不禁烟,总之先抽了再说,直到民警来将他请出调解室。
  他一边走一边点火,手夹着烟,还不忘指着潘宇再次强调:“你确实打了人家,你老老实实去坐牢吧。”
  反派就该有反派的样子,犯错挨打要立正,给主角爽爽怎么了。
  “那你被他打断一只脚你甘心?”
  潘宇仍旧不服气,从调解室里追了出来,冲徐纠大喊:“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认,他这辈子就都毁了!”
  徐纠的步子一停,吸了口烟,转过身对着潘宇肆意地吐出。
  烟雾模糊面孔,于烟中,徐纠说:“谁说是被他打断的,我自己摔的。”
  一拳挥来。
  硬生生打散了所有的烟。
  徐纠向后跌去,右脚的伤轻而易举带来失重感。
  眼前一黑,脸上发痛,再一睁眼已经躺在地上,背后的温度被地上瓷砖的激凉逐步渗入,直到整个身体都冷了,冷得他浑身僵硬不想爬起来。
  “徐纠,你疯了!你脑子不正常!你是不是被曹卫东一拳打到脑子给你打傻了?!”
  徐纠干脆就在地上躺着了,嘴皮子一碰,又是一句维护曹卫东的话:“他没打过我。”
  “疯了疯了疯了……”
  三个月前的徐纠还同潘宇勾肩搭背说着要怎么弄死曹卫东,三个月再见徐纠,已经躺在地上不分青红皂白的说着曹卫东的好话。
  哪怕是脖子上的掐痕久久散不去,身上青紫不消,右脚此生再无恢复的可能。
  徐纠也要帮曹卫东洗清所有的嫌疑。
  徐纠在潘宇眼里已经完全疯掉了。
  他不是徐纠,他是曹卫东身上的伥鬼,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却宁可回过头来去劝潘宇老实坐牢。
  这个时候,曹卫东也从调解室里走出来。
  潘宇还想动手,被人及时拦下警告,这才老实的用眼睛去瞪去骂:“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曹卫东的视线绕过潘宇,对地上的徐纠念了一句:“起来,地上凉。”
  徐纠麻溜地爬起来,抖了抖手上的烟灰,吹干净后又再一次点燃送进嘴里。
  “徐纠你他妈是曹卫东的狗吧,你这么维护他,这么听他的话,你贱不贱啊!”
  潘宇戳着徐纠的脊梁骨在骂,一张脸涨得血红,眉毛、眼尾连着嘴角一起因为极度愤怒而躁动的抽动。
  徐纠和曹卫东待久了,他也学会用冷暴力去对付这样激动的情绪。
  徐纠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滚烫的唇瓣轻轻吻着冰冷的指腹,搓着下嘴唇思绪往外飘,想着等会一定要拉着曹卫东去吃海底捞,他昨晚才在手机上学了一个小料台diy。
  潘宇那点闹腾被搁置久了也该明白徐纠是何态度,用力地指了一下徐纠,接着甩手,搁下一句话急匆匆离开。
  “老子就当没你这个朋友!你自己作践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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