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是普天之下很多母亲的现状,她们都会思念自己亲生的,血缘是这场母子关系里最牢不可破的契约。
现在,田阮只能亲自了断这纸契约。
他的心里陡然空落落的,他想,就算沙美鹃不把他当儿子了也没关系,他还是会继续对她尽孝。
“妈,你别难过。也许还能找到您亲生的儿子。”田阮徒劳地说。
虞惊墨揽住田阮的肩,似一种的无声的安慰。
田阮依靠着他,心里有了底,“真正的田远,也许就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沙美鹃猛然回神,“真的吗?还能找到小远?”
“总要去找才知道。”田阮知道,沙美鹃只需要一个盼头,就能继续活下去。
沙美鹃果然泪眼婆娑,“好,好……只要还能找到他。”
只有田阮知道,田远可能不会在这个世界了。
二十年前,田父抱错了孩子,因为尿急随手放到花坛边上,致使田阮消失。
二十年后,田阮回到这个世界,也许是阴差阳错,也许是因果循环,他暂替了田远这个身份。
直到被杜夫人认回,田阮才明白自己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书外世界十八年,书中世界二十年。
交错的人生,终于回归正轨。
真正的田远去哪儿了呢?也许他在另一个世界从河里被救上岸,炮灰的命运在那个世界被抹去,“孤儿”的他再无牵挂,可以从头开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又也许,田远真的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像一棵坚韧的树立于旷野,等待被发现。
不管怎样,田阮希望田远活着,好好地活着。
虞惊墨垂眸看着怀中的青年,并无难过或伤心的样子,纤长的眼睫一眨,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抬手替他拭去,这滴泪仿佛没有存在过。
第65章
激动过后, 沙美鹃渐渐冷静下来,看着田阮愧疚难言。
田阮说:“妈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杜爸。”
提到杜淡仁, 沙美鹃看向杠铃,尴尬地问:“他怎么样了?我当时太冲动了, 我也去看看他吧。总该道个歉。”
说着她掀开被子下了病床,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强颜欢笑:“我去洗把脸。”
“嗯。”田阮等着,顺便将病房简单收拾了一下。
杜恨别狐疑地望着田阮,但他什么都没问——弟弟找回来就好, 别的不重要。
等到沙美鹃洗漱好,换上得体的外套,便跟着田阮坐电梯去了上面两层的病房。
一进去, 杜淡仁看到沙美鹃就抖了一下, 打着石膏的腿似乎又在隐隐作痛。
杜夫人倒是从容大方地站起来, 看到田阮抬手招了一下, 田阮就到她面前。杜夫人心疼地问:“眼睛怎么红了?哭了吗?”
田阮:“没有啊。”
沙美鹃闻言看了一眼田阮, 但她好像已经没法再为田阮做什么,只能局促地说:“杜老板,杜夫人, 是我不对。我不该用杠铃砸了杜老板的腿,医药费多少我都赔。”
杜夫人下颌微抬, 郑重地说:“沙女士你好, 我是田阮的生母,阮梦聆。”
“你好……”
杜淡仁下意识接:“你好。”
沙美鹃:“你好你好。”
“嗯, 你好。”
“……”
杜恨别扶额,“我看你们都不好。”
虞惊墨好笑地拉着田阮坐在一边, “大家都坐下来说话。”
于是大家都坐着,心平气和了些。
“医药费就不用了。”杜夫人见沙美鹃这样,也有些同情,“小阮他爸也有错,不该冒然上门找打。”
杜淡仁:“我没有找打,我是找她谈谈。”
杜夫人:“谈你个头,腿都被打折了。”
杜淡仁:“……”
沙美鹃越发局促:“杜夫人,真是对不起。”
杜夫人宽慰:“没事。我还要感谢你,把小阮养这么好。”
沙美鹃笑笑:“他也是今年才懂事了点,以前经常气我,喝酒打架抽烟样样不落。”
杜夫人惊讶地看着田阮,“是这样吗?”
田阮:“……”不,那不是我,是田远。
“年少不懂事,很正常。”虞惊墨握住田阮微凉的手,渐渐焐热了,他看着身旁的青年,“现在他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一词让田阮红了脸,因为他和虞惊墨当葫芦娃的时候,虞惊墨也这么夸他。
歉也道了,话也说开,往事不可追。
杜夫人承诺会帮沙美鹃寻找真正的田远,沙美鹃再三感激地走了。
天色擦黑,傍晚霞彩未散。杜夫人邀请田阮去家里吃。田阮却说:“刘妈做好了饭。”
杜夫人也没勉强,以后一起吃饭的机会多的是。
回庄园的路上,田阮查看班级群的消息,有恭喜田阮拿了作文比赛第一名的,有求作业抄的,还有讨论杂七杂八的事。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田阮以为庄园到了,往外一看却是一排石墩挡着,不远处郁郁葱葱,水波荡漾,俨然是个公园。
“下去走走。”虞惊墨砰的关上车门,长腿阔步走到田阮身边,拿过他书包丢进车里。
跨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石墩,田阮用力呼吸公园清新的空气,郁结的心情舒展许多。
斑斓绚烂的晚霞宛如仙女的披帛挂在西天,田阮走在霞光下,奔着不远处的曲径通幽、亭台楼阁。
虞惊墨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皮鞋的闷响与踩过枯叶的脆响互相交错。
田阮抬头寻觅秋天的果实,捡到许多漂亮的松果,自己的口袋塞不下,他就塞虞惊墨口袋里,“虞先生,帮我装一下。这个可以做手工。”
“做成什么?”虞惊墨看着田阮将松果装进自己十几万定制的西装,没有拒绝。
“风铃,装饰画,都可以。”
“嗯。”
两人绕着公园走了一圈,田阮看到湖边的小船,非常心动。
虞惊墨径直走向售票处,扫一眼价格表,扫码付款,“上去吧。”
田阮欢快地上了小船,坐在一边,另一边还能坐下一个人。
虞惊墨长腿跨入,小船咣当一晃,田阮吓得抱住虞惊墨的大长腿,等船稳了才松开。虞惊墨坐了进来,占了大半的船。
“虞先生,你太高了。”田阮握住船边的桨说。
虞惊墨:“是这船太小。划吧。”
两人一人一只桨配合,水波荡开,船在水里打圈圈。
“……”
虞惊墨无奈:“你划得太快了,配合我点。”
田阮划慢了,还是打圈圈,头都要晕了。
虞惊墨捉住他的手,说:“松开,我来划。”
然后还是打圈圈。
“……”
两个不会划船的人面面相觑,田阮哈哈笑起来:“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啊。”
他们一起忙活了十几分钟,总算让小船游出码头,渐渐掌握了技巧,越来越配合。
“人生就像划船,不是生来就会。”虞惊墨说。
“?”田阮配合地点点脑袋。
虞惊墨看着他懵懂的模样,问:“你多大?”
“二十?”
“但你并没有活二十年,对吗?”
田阮舌头打结:“什么、什么意思?”
虞惊墨叹气:“我原本想着,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但你太傻了,还以为我没发现,我不能再看着你犯傻。”
“……”
“你是田阮,不是田远。对吗?”
田阮心中惊愕难以形容,像是一道惊雷劈开迷雾,照亮了他眼前的一条路——原来虞惊墨早就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自以为藏得很好,其实漏洞百出。
田阮忽然想起第一次和虞惊墨“互助”时,虞惊墨问他有没有成年,他之后慌张就给忘了,细想一下,其实虞惊墨一直在试探。只是他的心太大,根本没往深处想。
田阮简直给自己整无语了,一开始还想着模仿一下田远的人设,结果过着过着就给忘了,上学之后的脑子更是学生思维,根本没从其他角度看待过自己。
在虞惊墨的角度里,自己的夫人从一个爬床的小流氓,变成热爱上学的小娇妻,怎么可能没发现?
就算虞惊墨和田远不熟,也知道一个的基本行为模式是不会变的。短时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只有两个可能,被夺舍,或者换了一个。
排除夺舍,就只剩下“夫人被替换”的可能。
田阮汗流浃背,呆愣地看着虞惊墨。
虞惊墨捏他脸蛋,“又傻了?”
田阮一激灵回神,蔫蔫地承认:“我确实不是田远,不是你的夫人。”
虞惊墨:“与我结婚的是你,朝夕相伴的是你,睡一张床的还是你。你就是我夫人。”
“……”田阮本该慌张低落的,此时却心脏怦怦跳,“可是我替代了田远这个人,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