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 你回北京吧
哧溜一口喝光了杯子里最后的酸梅汤，杨眉盯着桌上的手机，也没想好找一个什么样的借口让宋何生来镇子上。
“阿姨再给你点一杯？”黄玉梅讨好地看着杨眉，开口道。
“不用了，谢谢阿姨。”劣质粉兑的酸梅汤，有点涩嘴，要不是紧张，杨眉是一口都不会喝的。
半个小时前，他和黄玉梅约好了在镇子的饮品店见面，简单聊了一会儿，杨眉问她为什么不继续治疗癌症。
黄玉梅给出来的理由很现实，自费药医保没法报销，吃不起，不如等死，对家里亏欠也小些。
杨眉心里不是滋味，要是以前兴许他还能从家里拿钱，现在他比宋何生都穷，恐怕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治疗费。
见杨眉一脸愁容，黄玉梅倒是笑吟吟的：“不是要你们拿钱。这就是个无底洞，我不打算治了，我想和你，还有何生，一起照一张相。”
“我？”杨眉有些讶异。
“我知道，你和何生的关系，不只是单纯的朋友。”
就在杨眉大脑飞速运转要怎么回答的时候，黄玉梅温柔地用和宋何生无比相似的眉眼看着他。
“我没有权利管他什么，你们幸福就行，我到了这一步该看开也都看开了，我马上要离开镇子了，想留张照片，留个念想。”
……
杨眉看着面前喝光了的杯子，他拿起手机拨通了宋何生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宋何生喂了一声，杨眉咽口水，紧张地扣桌角。
“杨眉？”
一抬头，对上黄玉梅期待的表情，杨眉一咬牙，先想办法把宋何生叫过来，剩下的之后再哄吧。
“哥，你能来镇子上一下吗？有事……”
手机对面声音突然消失，杨眉不用刻意去想，宋何生那副沉默阴郁，自带压迫感的样子就在脑海中浮现了。
杨眉实话实说道：“我跟阿姨见了一面，阿姨要离开镇子了，想和我们一起拍张全家福。”
“全家福？”宋何生说话声音阴沉沉的，杨眉从里面听出几分戏谑。
“还有…其实我刚才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脚崴了，自己回不去。哥，你来接我一下行吗……”杨眉现在一撒谎就浑身都发抖，脸色都白了几分。
他现在甚至有些痛恨昨晚那个心软的自己，把自己架在这样一个左右为难的位置。
“杨眉，你真是改不了。”宋何生语气很平静，叙述道。
隔着手机看不到宋何生的表情，杨眉只觉得自己让宋何生失望了，“哥……”
过了许久，他听到宋何生说：“地址发来。”
等了十多分钟，宋何生出现了奶茶店门口，杨眉甚至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哥，你来了！”杨眉刚撒谎就忘，小跑着往人身上扑。
宋何生没伸手接，只是看了眼杨眉的脚，“不是崴脚了？”
杨眉脸上的笑登时就没了，心虚不敢看人，说自己刚才揉了几下，好多了。
宋何生看出他撒谎，懒得拆穿。
这时黄玉梅才从店里走出来，脸上堆砌笑意，“何生，你来了，我请你们吃个饭，然后一起去照个相。”
宋何生没接茬，面上没什么表情看着黄玉梅。
气氛有些尴尬，杨眉走到宋何生身边，扯了下他的袖口，“阿姨马上就不在镇子上了，就只是拍个照也没什么吧。”
“你可以留下来，和她拍。”当着黄玉梅的面儿，宋何生一点不留脸面。
就算脸皮再怎么厚这会儿也有点挂不住，他无措看着宋何生，旁边黄玉梅帮着解围：“这件事是我找的杨眉，你别怪这孩子。”
宋何生转身往前走，杨眉小跑跟上去，小心翼翼问去哪儿。
“今天拍完照就不会再找我了，是吗？”
黄玉梅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讪讪笑着，说是。
三个人最后还是去了照相馆，杨眉想着宋何生是个嘴硬心软的，故意说笑话逗宋何生都没用。
看到黄玉梅招呼杨眉一起拍照，宋何生眸色闪烁一下，但那张脸仍是阴沉得可怕，双目里酝酿着一场暴风雪。
“站在后面高一点的那位男士笑一笑。”照相师还在极力挽救这诡异的气氛。
杨眉笑了笑，打破尴尬：“就这么拍吧，我哥生性不爱笑，现在不都是可以p图吗？”
“行吧。”照相师妥协了。
去选照片的时候，黄玉梅拉着宋何生的手臂，“何生，一起吃顿饭再回去吧。”
“还记得你走之前给过我的那张卡吗？”宋何生和黄玉梅走到外面，留杨眉一个人在里面选照片。
八年前的事，黄玉梅已经有些记不得。
当宋何生把卡拿出来的时候，她看着银行的名字，才模糊记起来。
“这里面有十五万。十万是你给我的，五万是我手里全部的，你来找我总不会只是为了一张照片。”
“何生，妈不是为了钱……”黄玉梅怔怔的，那张年轻时姣好的脸因为疾病和生活已经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不管是不是，我都给你了。”宋何生说着，把银行卡放在黄玉梅手里，语气冷淡，“记得密码吗，我生日……980805。”
黄玉梅眼眶红了，关于年轻时对宋何生的爱和愧疚一点点重温，折磨着她。
屋子里的杨眉站在电脑跟前，看着上面宋何生的死鱼脸，指着说：“对，就他，把嘴p成笑的。”
店员一键生成，杨眉看着宋何生脸上那违和的笑，嘴角一抽。
就这么着吧。
-
坐着宋何生的车回葡萄村，车上氛围压抑，杨眉路上主动说了几句话，宋何生都目视前方理都不理，伸手去抓宋何生的手也被躲开。
到了家门口，宋何生开车下去，杨眉紧随其后。
“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以后你想起来会觉得遗憾，有照片也算是个念想，是我错了……”宋何生走得太快，杨眉小跑跟进院子里。
宋何生听到后倏地停下脚步，心口一团火将他的自尊和理智烧得精光。
他转身看向杨眉，问：“哪儿错了？你是不是觉得这三个字说出来就一定要被原谅？”
宋何生周身的气场变了，眉心压得极低，步步紧逼。
“你说的念想又是什么念想？我差点死在火里的时候，她和我就差不到十公里！杨眉，你要我留的是什么念想？”宋何生双目猩红，他克制着，脖子上青筋迸起，声音颤抖。
杨眉被宋何生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到，他被逼到墙角，无措地捏紧身侧的手，渐渐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哥，我错了，我不该多管闲事。”
“……”
“我错了，不该乱说话，更不该自以为是骗哥过去。”杨眉那双讨饶的眼乖巧地看着宋何生。宋何生死死盯着他，下颚线绷紧，一触即发。
杨眉伸手抓住宋何生的手指，“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你这么生气。”
宋何生抽出自己的手，极力压抑着那股几乎悲伤又愤怒的情绪：“刚才只和她谈了条件，你呢？”
杨眉茫然地看着宋何生。
“陪她拍完合照，她可以不再来找我，你想要什么，我答应你，你也他妈的滚蛋！”宋何生怒斥。
心脏紧紧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杨眉感觉到自己呼吸不畅，他呢喃：“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我哪儿都不去。”
“那么你就是幸福过头了？什么闲事都管，以为你这么做了，别人就能跟你一样家庭团圆？还是美满幸福？”
“……”杨眉垂着头挨训，心口噎得厉害。
“杨眉，看热闹有意思吗？我让你觉得可怜了是吗？很同情我是不是？”宋何生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沙哑的声音回荡在院子里，逐渐颤抖，一团团哈气从口中飘出来，像是揉碎的云。
眉目间那难驯的野性变得悲伤，隐忍无力地咆哮着，眼眶一红，眼泪就是这么突然间砸下来了。
惊到了杨眉。
“我没有同情你，我就是……就是觉得不要留下遗憾，我不想看你这样……”
杨眉焦急地想要解释，这是杨眉第一次看宋何生哭，但他并不知道，上一次宋何生的眼泪是在他说分手那个雨天流的。
他踮脚，眉头微微拧着，去擦宋何生的眼泪：“哥，别哭……别哭，是我不好。”
似乎是觉得在杨眉面前掉眼泪难堪，宋何生躲开他的手，自己用拇指一撇，随意拭去了。
“那就是又和别人合起伙骗我，这次想拍什么？我和黄玉梅的母子情深？杨眉，我这种人到底有什么可值得你纠缠的！”
“我没有要骗你拍东西，我发过毒誓的，我骗你去镇子上真的只是为了拍全家福。”杨眉声音颤抖说。
“还记得你上次说的，再骗我一次就算总账吗？”
想起上次宋何生要他闭眼，没落下的那个巴掌，杨眉瞳孔一震，睫毛颤着：“现在要打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