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如果那颗子弹没有射偏,如果郁萧年的动作再快上一分一秒,那么子弹极有可能穿透的不是江晚楼身后的幕布,而是郁萧年的头颅。
  仅仅只是想到那个画面,江晚楼的脸色就阴沉到难看的地步——分明不久前,他被人用枪指着,也不曾露出这样难看的神情。
  急促的呼吸将江晚楼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看着alpha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台上,给予了他一个惶恐不安又紧密难分的拥抱。
  alpha的手劲很大,箍着在江晚楼的双肩上,勒得他生疼。他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任由郁萧年紧紧抱着他,发泄心中的不安与惶恐惊惶。
  胸膛贴的很紧,江晚楼仿佛能听见alpha胸膛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似重锤敲鼓,震耳欲聋。
  “郁萧年。”
  alpha的身形明显得僵住了,他没能从江晚楼的声音里听出情绪,但他还是觉得江晚楼在生气。
  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地回答:“嗯。”
  “松手。”江晚楼淡淡的声音里潜藏着不易察觉的警告,他拒绝郁萧年的拥抱,同样拒绝为受到惊吓的alpha提供安抚。
  他怕。
  怕自己没能克制住暴虐地破坏欲,怕在多种情绪地恐吓下,做出无法挽回的错误行径。
  beta冷冷的尾音传入耳中,郁萧年身体紧绷,双臂用力,几乎要勒入beta的肉里。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耳边是急促又委屈的喘息,江晚楼闭了闭眼,神色冷淡,仿佛半点不为所动,唯有在碰撞下,垂落在身侧的手掌轻轻颤抖着。
  只有江晚楼自己知道,他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拽着alpha茂密的黑发,将埋在他肩颈处的脑袋扯出来,让郁萧年能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怒意。
  怎么可以……怎么能——又怎么敢!
  这样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江晚楼想,是他做错了。以致于给了郁萧年错误的信号,让郁萧年错以为这具身体、这条命仍旧属于他自己。
  他应该紧紧将alpha攥在手心里,规训、惩罚,好叫郁萧年清楚的明白,无论是身体、生命、乃至于灵魂都早已属于他。
  “郁总。”
  称呼的改变预示着关系的改变,郁萧年的心刹那间坠入谷底,他不愿放开手——因为唯有紧密贴合的姿态才足以让他心安,才能让他确认爱人的的确确地活着。
  可是、可是……
  他无法忽视江晚楼的意愿,也无法不遵从江晚楼的命令。
  许许多多年前,从被戴上止咬器的那天开始,他的身体、思想都被完全拘禁,而握着钥匙的人,是江晚楼。
  郁萧年咬紧牙关,惶恐与不舍在心间来回拉扯,似钝刀,反反复复地割开,不致死,却疼到无法忍受。
  后天烙印在灵魂上的印记战胜了本能,他以一种僵硬而古怪的姿势,一点点松开了禁锢着beta的双手。
  alpha沉浸在极度的痛苦中,备受折磨,难以自拔,甚至不曾听见自己的牙关颤栗碰撞发出的声响。
  终于,beta的身躯彻底从他的怀抱中剥离,郁萧年的手指情不自禁地勾了勾,无济于事地做着徒劳无功的挣扎。
  尾指颤抖着,勾住了几缕乌黑的发,又很快从指尖滑落,没有留下任何触感。
  郁萧年眉心狠狠一跳,极力屏住呼吸,才没让喉中痛苦的哼声溢出。
  他渴望又期盼地抬头望向beta,希冀着能得到那怕仅仅只是余光的注意。
  但,没有。
  beta从始至终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江晚楼不想看见郁萧年的脸,因为alpha隐忍的神情轻易能扰乱他的思绪,因为alpha头顶跌入谷底的“好感度”会让他动摇已经做下的决定,让他心软,放弃惩罚。
  这不好,很不好。
  会惯坏肆无忌惮的alpha,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相同的错误。
  唯有足够深刻且痛苦的惩罚,才能让郁萧年印象深刻,不再重蹈覆辙。
  “江……”
  郁萧年的声音很轻,比起故意发出声响换来关注,更像是身体忍耐到极点,从唇齿间溢出的细碎音节。
  江晚楼的目光出现了极短暂偏移,从他的角度和停留的时间,并不足以看清alpha脸上复杂的情绪。
  但却足以让他看见alpha被逼出浅浅红意的眼角。
  “……”
  江晚楼的面色没有任何动容,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不顾意愿地挣扎,握住了alpha的手腕。
  beta的力道绝不能称得上轻,紧紧地禁锢着郁萧年的手腕,让他生出仿佛腕骨都要被生生捏碎的错觉。
  即便如此,郁萧年也没有挣扎。
  他像被掐断了痛觉神经,任由beta似发泄又似安抚地攥紧他的手腕,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江晚楼强迫自己抬头,看向台下的omega,那张阴郁又厌世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明晃晃的担忧与恐惧。
  秦杭。
  他缓慢咀嚼着这两个字,铭记于心。
  他从不宽容,甚至能称得上睚眦必报,此刻,他的脑海里只剩下最简单粗暴的念头——
  他会让秦杭露出比此刻还痛苦、畏惧上百,上千倍的神情。
  第38章 宣示主权
  这座岛是秦杭的私产,他虽然做事不计后果,但事关江墨,总会更加仔细,这座岛上他安排的人手是郁萧年与中院带来的数倍。
  即便武警们再如何经验老道、配合上佳,在人数的绝对碾压下,不可避免地陷入劣势,迟迟无法突围。
  此刻,酒店内,会场一片安静,只剩下江墨艰难的咳嗽声,饶是他气都喘不匀了,却还是拼尽余力拒绝秦杭的靠近。
  omega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睛里写满了无措。
  文叔拍拍江墨的后背,看了秦杭一眼,无奈叹气:“别在这儿耽误时间了,快点把人带走。”
  他们的原计划里,是打算在交流会结束时,等黄鹤文自己走上游轮,悄无声息得将人带走总要比声势浩大的“劫持”要来的容易些。
  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没了后悔的余地,只能抓紧时间,挟持着人质快点离开。
  秦杭不想离开。
  他固执地站在江墨一臂之遥的位置,直勾勾地盯着江墨,即便眼睛发酸也不肯眨一下眼。
  可从始至终,江墨都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
  秦杭咬紧了牙关,自虐般屏住了呼吸。
  “秦杭!”文叔提高音量,眼里暗含着警告。
  omega深吸一口气,最后狠狠地看了眼面色苍白的江墨,收起手枪,朝身边的人使了个颜色。
  游轮早已在最接近酒店的码头等候已久,持着枪械的人跟在身侧,大家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着上去。
  刚上走廊,黄鹤文就被秦杭身边的雇佣兵单独带走,江晚楼冷眼看着omega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失魂落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
  “……江晚楼。”
  但偏偏,秦杭停下脚步,挡在了江晚楼与郁萧年的去路。
  “你输了。”
  江晚楼定定看了omega两秒,突兀地,笑了:“呵。”
  beta的笑很轻,神情淡淡,瞧不出半点轻蔑讥讽的意味。
  又来了。秦杭想,那种全然不曾把他放在眼里的感觉。
  恼怒的情绪不断激荡,他不可自抑地想起江墨因为江晚楼气急咳嗽的场景,想起江墨推开他的那只手。
  “你什么意思?”
  omega的嗓子绷紧,极力克制之下,嘴唇还是跟着小弧度抽动,那分明是被激怒的模样。
  江晚楼仍旧是漫不经心地模样:“嗯?秦先生,笑一下应该不犯法吧?”
  “……哈、”秦杭险些无法控制呼吸,怒意蓬勃生长,使得他的胸膛反复而又剧烈的起伏。
  过度呼吸给身体带来了极强的负担,让大脑都变得混乱起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动你?”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江晚楼尾音未落,就感受到滚烫的指尖触碰到手腕,他偏头,看见了alpha被他攥紧的手不安分地动弹着,以扭曲的姿态搭上了他的手背。
  他抬眸,和郁萧年对上视线。
  此时此刻,alpha的情绪总算没那么难猜,即便不依靠不靠谱的好感度条也能分辨清楚。
  是清晰的、不加任何掩饰的担忧。
  秦杭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明显处于下风的情况下挑衅他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郁萧年不是胆小的人,他如果没有足够的胆量、瞻前顾后,早就被摁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但涉及江晚楼的事情,他总希望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最后半点隐患都没有才算好。
  连大庭广众之下开枪射击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秦杭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郁萧年不赞成beta的冒险,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江晚楼的手,就好像只要握得足够紧,就能牢牢抓住,不会有半点失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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