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了一声低哑的冷哼,紧接着,他看见江晚楼直接伸手摁下了开关,密舱的门打开,甲板上的灯光从漏了进来,让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郁萧年望着江晚楼的背影,又看向围上来的众人,只能囫囵把解释的话吞下。
  **
  “……嗯?”
  直到带着水汽的冷罐贴上面颊,江晚楼才回过神来,他刚刚勉强吃了点东西,这会儿躲过了其余人的慰问,跑到外头来透口气。
  “你怎么出来了?郁、”江晚楼接过汽水,没打开,只是那么握在手里,他顿了下,才重新往下说,“郁总那边没别的事吗?”
  眼下夜已经很深了,汪洋深处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波涛拍打在船只上的闷响。他们驻足在原地,并不打算立刻返航。
  “郁总身边人那么多,能有什么事?”林海拉开易拉罐,灌了一口,从失联到现在,七八个小时,他同样滴水未进,直到现在才真正松了口气。
  “倒是你,怎么不在郁总哪儿?”
  林海在望柯总部工作了好几年,对于郁萧年和江晚楼的相处方式再了解不过了——郁总离不开江秘书。
  这个离不开不是指失去了江秘书,工作或者生活就无法开展,而是江秘书不在时,郁总比起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个高等级的智能ai,毫无人味。
  但说起来有些离谱,但以市场的角度来分析,供需关系本来就是相互依存,不能分割的,在郁总无法离开江秘书的同时,更隐晦的,难以被发觉的是江秘书也总很难离开郁总。
  如果不是林海和江晚楼认识的足够早,彼时的江晚楼还不是八面玲珑,毫无破绽的江秘书,他估计也无法发现这一点。
  “郁总身边人那么多,能有我什么事?”江晚楼扯了扯唇角,笑了下。
  他的笑很淡,没什么意义,就好比说这句话时应该这样轻松随意,所以他扯了个笑容来搭配。
  林海看了眼四周,游轮的灯熄灭了大半,甲板外头黑漆漆的,即便他就站在江晚楼身边,也只能看见个粗糙的轮阔。
  他压低了声音:“你和郁总……闹矛盾了?”
  “……?”
  江晚楼偏头,古怪地看了一眼林海。
  “闹矛盾”这样的词放在上司下属之间,未免太过暧昧——尽管他和郁萧年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上司下属了。
  但……
  江晚楼不太认真地反思,他应该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啧,郁总毕竟是老板,我们这些打工人,有点什么分歧的时候顺着他不就完了?”林海有点恨铁不成钢,“你是跟着郁总很久了,但总不能仗着这点关系去挑衅老板的威严吧?”
  “……”
  江晚楼有那么点无语,他揉了揉额角,心想自己是不是被书文不正经的脑回路荼毒太久了,听谁说话都有点杯弓蛇影的味道。
  “你想太多了。”江晚楼打断了林海苦口婆心地劝解,他抿了下唇,不太认真地开了个玩笑,“我刚死里逃生,还不让我一个人出来缓缓?”
  “……”
  被这么一提醒,林海才想起两人是从什么样的险境里逃出来的——不怪他大意,无论是郁萧年还是江晚楼都镇定的过分,全然没有半点从劫匪手中惊险逃出的紧张感,更像是到哪个难搞的合作商那边去多谈了会儿生意。
  林海犹豫片刻,虽然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关切地问了句:“你还好吗?船上也有心理医生。”
  “……怎么都调到海市来当老总了,还这么婆婆妈妈,有操不完的心?”江晚楼哂笑一声,他打开手头的易拉罐,就着冷风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汽水在味蕾里炸开,像一枚包着蜜酱的深水炸弹,在入口的瞬间爆开,从舌尖一路甜到喉口。
  是水蜜桃的味道。
  江晚楼的喉结滚动,眨眼间灌了大半罐汽水入肚。
  “诶?你喜欢这个?”林海听到了旁边的动静,忍不住发问。
  江晚楼咽下口里的水液,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嗯?”
  “郁总给我的——啊,算了,实话告诉你吧,是郁总让我过来陪你的。”林海抓了抓头发,又开始发挥他的操心劳碌命,“你瞧,郁总还是挺关心你的嘛,连你喜欢喝什么都知道。”
  “你……”江晚楼欲言又止,“算了。”
  事实上,比起书文完全不遮掩,扭曲事实的编造故事大法,林海这种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惊人言辞更加让人难以防备。
  他重新举起易拉罐,仰头喝完剩下的水蜜桃汽水,问:“郁总的房间号是多少?”
  第47章 “舔来舔去的。”
  夜已经很深了,即便船只内的暖风系统在孜孜不倦地运作,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还是觉得有股子寒意。
  江晚楼在房门前站定,他向来是个目的明确的人,打算来这里的时候就想好了要做什么,可真的到了门口,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右手欲抬不抬的,悬在半空中。
  在一切都没有定论之前,妄自给出希望……难道他能承担希望落空后带来的巨大痛苦吗?
  江晚楼看着曲起的手指在注视中轻轻颤动,他慢慢捏紧,攥成拳。
  算了。
  后续还有好多麻烦事要处理,今晚还是好好休息吧。
  江晚楼脚跟挪动,他为自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借口,理所当然地选择了逃避。
  但他没能成功离开。
  房门解锁后被推开的声音不算响,但在足够安静的走廊里却不容忽视。江晚楼第一次生出想逃的冲动,但抬眼看,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任何足以遮蔽身形的物件,他只好回身,看向推门出来的人。
  “江秘书。”郁萧年侧身站在门口,他把门把手握的很紧,屋内的灯斜斜地照出来,恰巧落到江晚楼的脚边。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低头,脚尖抵在光线的边缘,轻轻碾了碾:“江秘书……吗?”
  和他兴趣上头恶意调戏时称呼的“郁总”不同,郁萧年的口吻很冷,带着公事公办的意味。
  江晚楼不太高兴,但直白地把高兴不高兴挂在嘴边是小孩子的行径,他做不出来。
  郁萧年定定地盯着江晚楼低垂的脑袋,beta在外面吹了太久的冷风,吹的满脑袋的发线凌乱不堪,透出几分不拘的潇洒。
  “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郁萧年问。
  原本是有的,但后来又没有了。
  江晚楼终于舍得把视线从鞋尖上挪开,落到郁萧年身上。
  alpha仍旧穿着从密舱里出来的那套衣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距离alpha到房间里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六十分钟,郁萧年在房间里没有换衣服洗漱,又是在做什么?
  总不能是在等他吧?
  江晚楼的心悄无声息地紧了一下,他为这个猜测而兴奋的同时,又生出说不出的羞愧。
  他一次又一次地逼迫郁萧年交出所有的主动权,隐匿起自己的心绪,让自己始终站在这段关系的主导地位上,可真的面临需要处理的问题时,他却逃避了。
  真是……过分。
  郁萧年又问:“没有吗?”
  alpha背着光而立,整个人都被渡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光圈,看起来要比寻常柔软了不少。
  但这只是看起来。
  江晚楼不是没见过郁萧年的这一面,在无数次国内、国外的谈判桌上,alpha表情温和,言辞却分外犀利,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让旁人哑口无言。
  但和过去不同的是,以往,他要么站在郁萧年的身后充当,要么站在郁萧年的身边,反正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站在郁萧年的对面。
  他成了那个被审视问询的对象。
  江晚楼感到微妙不适的同时又生出了理当如此的微妙自得。
  郁萧年本来就不是外强中干的花架子,他只是……
  只是心甘情愿而已。
  江晚楼抿紧唇,往前了半步。
  他踏入了光线的范围内,披上了同alpha相同的光晕。
  “可以没有吗?”
  他和alpha的身高相差无几,这会儿真好同对方四目相对,他放轻了声音,征求着爱人的同意。
  “……是以后都没有,”郁萧年的视线慢慢从beta身侧握着的拳、起伏的胸膛、扮可怜的脸上扫过,他迟缓地问,“还是只是现在没有?”
  相较于“有没有”的问题,郁萧年更想知道的是“以后”。
  他和江晚楼开始的太乱七八糟,他难以琢磨,也猜不透到底该如何鉴定他与江晚楼的关系。
  不是没想过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拖一天算一天,反正对他来说,不清不楚的每一天,都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还是……不甘心。
  “只是现在。”江晚楼松开了半握的拳,主动地探出手,碰了碰alpah的手背。
  郁萧年的手和记忆里一样滚烫,被海风吹的冰冷的手指贴了上去就不愿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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