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江晚楼又握紧了拳,他又开始后悔——他最近生出后悔情绪的次数比过去十年还要多。
  沉闷的、具体的,又苦涩的痛意清晰地挤压着浑身的骨骼,江晚楼恍惚间感受到强烈的窒息感,分明是他把郁萧年逼到了绝境,他竟然也觉得自己落入了深海中,挣扎不休,却还是难逃溺毙的命运。
  唯一的生路、唯一的救生圈在郁萧年的手里,可偏偏郁萧年不知道该怎么使用。
  “郁萧年。”江晚楼深吸了一口气,“喜欢”与“爱”几个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就能说出口的字眼在口腔里来来回回交错,可他凝视着郁萧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潜意识里仿佛藏了头始终没有露出形体的巨兽,虎视眈眈,只待他亲口承认,就会冲破铁链,重现于世,撕破他最最珍视的宝物。
  “我不喜欢不完整的你,差一点、差一丝,我都不喜欢。”
  ——我喜欢的是你,一个完完整整的你。
  “不要想那些危险的计划,切除腺体后的郁萧年,不是我的年年。”
  ——你不需要任何改变,只要站在那儿,就足够让我……去喜欢、去爱。
  江晚楼的眼神很深、很静,但郁萧年却无端觉得那双眼在轻微的颤抖,恍若那双眼睛的主人在进行某种挣扎与折磨。
  又好像……藏了更深的、他无法窥探的东西,没能从江晚楼的嘴里说出来。
  是……什么?
  郁萧年想不明白,只能愣愣地注视着江晚楼。
  沉默在两人间凝滞,久到江晚楼已经从忐忑和纠结中抽身,平复好所有情绪:“听明白了吗?”
  “啊……”郁萧年下意识地就要应下,“我、”
  江晚楼不想听那些没有经过思考就应下的回答,他打断了alpha快要脱口而出的回答:“想清楚,再完整的告诉我。”
  郁萧年像被抽走了灵魂,完全丧失了自主思考的能力,只知道遵循江晚楼命令,按照他的指令调动身体的各项活动。
  他缓慢地思考,可有关江晚楼的问题,无论思考与否,无论思考多少遍,答案都不会有更改。
  “我听明白了。”他说,“我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
  郁萧年的保证很郑重,认真的神情里寻不到半点掺假的意思,可江晚楼的心仍旧被悬着,没能落到实处。
  他仍旧……焦躁,仍旧不安。
  第53章 小心眼
  兴许是嘴上的承诺最不可靠,并不能让江晚楼信服。
  他只是短暂思考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改变引导一个人最佳的方法就是制定规则,用惩罚规避负面行为,用奖励强化正面举措。
  江晚楼惯会用这套规则,但郁萧年是不一样的,他总要反复思考、斟酌,才勉强找到不会造成任何实际伤害,有足够让郁萧年留下深刻印象的“惩罚”。
  他问:“能把信息素消除剂给我吗?”
  要做什么?
  郁萧年没有看口,但江晚楼还是从那双眼睛里读出了潜台词,他没解释,只是看着alpha,等待最后的结果。
  “……”
  无论江晚楼想用信息素消除剂做什么,对郁萧年而言,都不会是好事,毕竟无论是将晚楼身上,还是房间里,充斥的都是他的信息素。
  但他还是站起了身,从医生留下的小盒子里反找出了信息素消除剂。
  alpha的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色,摊开了,放在江晚楼的眼前,隐约能瞧见纤长的指腹被薄薄的一层皮肉覆盖着的青筋。
  被蓝底的小瓶映出几分不明显的浅色,郁萧年的手指绷直了,克制着没有握紧。
  江晚楼没有接过巴掌大的蓝色瓶子,而是转过上半身,低下头,把后颈的惨状暴露在郁萧年眼前。
  “能帮我消除掉这些信息素吗?”
  背对的姿势让郁萧年无法看见江晚楼此刻的神情,他只能从声音里去寻找痕迹。
  温和的、彬彬有礼的,让他无从寻到半点端倪。
  他咬紧了牙关,犬齿轻轻摩擦,挣扎良久,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抹去他的信息素,为什么要消除掉这个本来就存在不了太久的标记?
  “不可以吗?”江晚楼回首,暴露在alpha视线里的那半张侧脸上,是随意放松的姿态。
  郁萧年张了张嘴,“可以”两个字像是带了刺,梗在了喉咙里,让他无法说出。
  江晚楼静静地等待着,他把选择权交到了郁萧年手里,同时也期待着郁萧年会做出的选择。
  他既期待alpha能够听从他的命令,满足他不断膨胀无法自抑的控制欲,又希望alpha能够……拒绝。
  他渴望完全占有、掌控郁萧年的同时,潜藏在心底不愿轻易透露的另一种渴望也在不断发酵、蓬勃生长。
  他想郁萧年像他一样渴望自己,希望郁萧年能像他一样,无法容忍哪怕一丝一毫的缺失。
  江晚楼没能等到回答,alpha炙热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后颈,慢吞吞地撩开遮掩住后颈的碎发。
  药水雾气被喷洒出来,湿哒哒的薄雾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凝聚成小小的露珠,浸湿了beta后颈细小的发丝,把一整片密布着青紫的脖颈都染的水淋淋的。
  医生给的是强效消除剂,能够快速清楚临时标记,郁萧年眼眶泛红,握着喷雾的手捏紧,仿佛恨不得把手里的小瓶子直接挤碎。
  他不得不情愿地目睹着,属于自己的信息素、标记一点点被药物掩盖,消除,彻底失去了痕迹。
  这毋庸置疑是一场针对他而言最为残忍的酷刑,偏偏执行者是他自己,他连怨恨都无从发泄。
  江晚楼感受到身后的alpha停下了动作,他连头都没回,没什么情绪的问:“好了吗?”
  “水汽,要滴下来了,我给你擦一下”郁萧年停顿了片刻,慢半拍的补充,“可以吗?”
  江晚楼没说可以不可以,他问:“郁总的售后处理一直这么好吗?”
  “什么?”郁萧年把疑问说出口了,大脑才迟钝地想起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
  只是那一次,他是怀着满腔的酸意,愤恨地抹去omega的信息素,而这次,他是不得不忍耐着心酸,抹去自己的信息素。
  “不过我突然想起来……”江晚楼转了回来,为了方便喷信息素消除剂,郁萧年坐在了床边,他突然的转过身,导致两人的距离被拉的很近,连彼此面部小小的绒毛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他带着浅浅审视的目光扫过alpha无从安放的手,往上落在小心滚动的喉结,最后是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睛。
  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让郁萧年心跳加速,他很快想起自己偷偷做过的事,耳根又一次止不住地发烫。
  alpha的眼睫轻轻颤抖,如果不是靠的这样近,江晚楼未必能发现这点细微的变化。
  早被忘记的不对劲被重新翻了出来,他就那么看着alpha,等待一个解释。
  “不要再说了。”郁萧年难堪地撇过脸,逃避问题。
  江晚楼顺从地没有戳破,捏了捏alpha鼓胀的腺体:“不问我为什么要用信息素消除剂吗?”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郁萧年迟疑地给出答案:“……让你不舒服了吧?”
  “非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江晚楼笑了下,食指指尖轻轻划过脆弱滚烫的腺体,他能感受到手掌下的身体在瞬间紧绷。
  alpha衬衣领子下的脊背紧绷着,线条流畅的肌肉极具爆发力,只要他想,轻易能挣脱beta不轻不重的揉捏。
  但他没动,就这么纵容了beta的把玩。
  “这是惩罚。”江晚楼毫无征兆地加重手上的力道,不疼,却还是让郁萧年本能地挣动了一下,但又更快的,被理智克服。
  是惩罚……
  郁萧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beta说的话,低落的心情又慢慢回升。
  是惩罚,而不是什么别的原因……所以等惩罚完之后,他还是可以把微弱的信息素沾在江晚楼身上的……对吧?
  [郁萧年の好感度:99]
  江晚楼看着“好感度”回升到最顶峰,无端想起幼时去一级保护动物园区参观所看见的景象,书中描述的充满野性的猛兽被圈养着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攻击力,轻易屈服在人类的戏耍之下。
  不对。
  江晚楼很快否定了脑海中的比喻,不一样。
  他想,郁萧年不是那些被养的有些呆萌的“猛兽”,郁萧年只是在他面前收敛起了尖牙。
  这种认知反倒更让人心软,江晚楼不仅放弃了“计较”,甚至好心地给出了更具体的解题思路:“郁总,这是第一次,如果还有下次,就不会是抹掉临时标记了。”
  郁萧年僵在原地,他张了张嘴,可面对无法辩驳的事实,又只好狼狈地闭上。
  江晚楼看着郁萧年灰暗的眼睛,心尖跟着发颤,却还是狠着心说些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做到的狠话:“我不想要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伤害自己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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