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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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a大后街某家酒吧。
  外面鬼哭狼嚎,可包间里却是寂静一片。
  沈念倚在沙发上,左手举着,在灯光的映衬下去看那枚婚戒。
  他是从小区后边某处破损了的围墙那里翻走的,还是他高中时回家迟,慢慢琢磨出来的路线。
  他知道,要不了多久,晏止行就会上楼查看。
  也因此,他走得很急,只来得及带上母亲的遗物。
  走到半路,他才发觉婚戒忘了摘下来,而口袋里那个迟迟没能送出去、估计以后也不会再送的玫瑰胸针也不知去向。
  ……但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念便索性不去管了。
  而他对面,染着黄毛的青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目光仔细看过他无名指上的婚戒,忽地吹了声口哨,“哟,这假期你又招惹了什么人?”
  沈念懒懒抬眸,扫了对面人一眼。
  对面人也不恼,两脚一蹬,椅子便滑了过来,他盯着沈念的婚戒,说:“前阵子我听说有人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还在想过多久能看见这场世纪婚礼,结果,嚯,在你小子手上!”
  他笑嘻嘻地问:“这次您老人家又要伤谁的心了?”
  ……什么叫伤谁的心。
  他难道还招惹过其他人吗?
  沈念正烦着呢,可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顿时又脸色一僵,近乎是掩饰地摘下婚戒,直接随手扔进那人怀里。
  许浩清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接住,还哎哎叫着:“这东西要是摔坏了,我就是八条命也不够给晏止行折腾啊。”
  这名字让沈念滞了一下,他抬头盯住对方,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许浩清也看着沈念,忽地乐了,将戒指塞回他手里,“那位又没瞒着,圈子里谁不知道啊。这几天我回家,还听我哥他们在猜晏止行藏家里的那位到底是谁呢。”
  他绕着沈念转了一圈,嘴里啧啧有声,“搞了半天,传说中的金丝雀竟在我身边!”
  他说完,又想到了点别的什么,表情忽然一变,低头盯着沈念肚子,这次声音带着很明显的敬畏了。
  “话说,你肚子里不会还揣着个小的吧?”
  沈念:“……”
  他无语,抬手将一旁抱枕扔过去,没好气道:“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再扯,下学期作业不让你抄。”
  许浩清被抓住命脉,立刻缴械投降,伸手在嘴上做了拉链状,只是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又没忍住,说:“最后一个问题好不好?”
  沈念抬脚做出一副要踹他的样子,许浩清立刻往旁边一闪。
  “问。”
  “啊?”许浩清没想到沈念这次如此好说话,还有点呆,等见对方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立刻伸出双手投降,“好好好,我是想问……如果那位找过来了,你怎么办啊?”
  “放心,不会拖累你。”
  沈念瞥了他一眼,便往后一躺,一副再不愿意开口的样子。
  许浩清自然乖巧地闭上嘴。
  沈念抬眼看着手里那颗闪着碎光的钻戒,有些出神了。
  找过来要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只要晏止行想,那他肯定是跑不了的。
  ……算了,不想了。
  沈念慢慢吐出一口浊气,将戒指重新塞回无名指上。
  太快了。
  他只是……有点害怕。
  而且,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等一切结束了,他会给晏止行一个回答的。
  如果那时候,晏止行还需要的话。
  第46章 褪色
  第二日清晨,整个城市还沉在一片寂静的雾气之中,老管家正打着哈欠走到门前,却忽然发觉雾气后隐隐约约站着个瘦削的人影。
  他吓了一跳,瞌睡虫都跑了,颤颤巍巍抬起手电筒照过去,在看清的那个瞬间愣住。
  老管家揉了下眼睛,还有点不可置信,过了片刻才唤道:“沈少爷?”
  门外站着的,正是沈念。
  清晨雾大,他挥手拂去肩头的湿意,抬眼看向老管家,微微点头,“嗯,是我。”
  这是李家的老宅,管家能在此做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一个小心谨慎,哪怕前些年沈念在家里多受冷脸,他也始终没得罪过。
  见对方来了,还来得这么早,他顿时为难起来,左思右想片刻,将沈念请进了大门旁的小房子里,为他倒杯热水,赔着笑说:“老爷还没醒,您在这里多等片刻。”
  沈念嗯了一声,不甚在意。
  老管家便转身离开,待走到沈念看不到的地方,才开始发愁起来——这几日李氏集团似乎出了大问题,他多次无意听到老爷在背地里大骂沈少爷。
  要去亲自触这个眉头,他是万万不愿的,但万一耽误了事,他也担待不起。
  思来想去,他悄悄将保安叫来,吩咐几句,还特意叮嘱不要吵到老爷休息,等人睡醒了再说,才目送着对方离去。
  只是,半个小时后,管家却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他原地惊诧两秒,骤然意识到李家可能要变天了,连忙小跑回去,恭恭敬敬请沈念进门。
  沈念也有些意外。他跟在管家身旁,甫一进入大门,便看到了自己那位父亲。
  几日不见,李父似乎苍老了不少,鬓边都冒出点白发根,眼尾也多了几条细纹,眼下更是青黑深深,像是连日没能休息好。
  他正坐在沙发上,见沈念进来,似乎想起身,但动作做到一半,又僵着脸坐回去,伸手朝沈念招了下,硬是摆出一副慈父的样子。
  “念念,过来,这么多天没见,都……”他有意想说点惯常的场面话,可说到一半,又想起上次晏止行毫不留情的驳斥,顿时停住。
  沈念走过去,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强压着的恐惧。
  再细看,似乎还能从两颊找到点白色的伤疤,是上次宴会留下的。
  他垂下眼,心中不无嘲讽地想到,看来这几天,父亲过得也很不安啊。
  李父伸手指了下对面的沙发,说:“快坐吧,这几天准备结婚,是不是累着了?”
  沈念左手手指不受控地动了一下。
  李父的眼神便被吸引过去,盯着那钻过了片刻,才勉强移开目光,但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问:“这个……晏总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沈念骤然抬眼,盯了李父片刻,便忽地笑了。
  他说:“过两天。”
  李父避开他眼神,讪讪地擦了下额汗,又说:“你的房间早就收拾出来了,就在鸣儿隔壁,这几天你就安心住下,什么都不用操心,准备结婚就行!”
  沈念嗯了一声,起身往楼上走,任由李父留在原地惊疑不定。
  高三假期少,李文鸣仍在学校住宿,沈念略过那个空荡的房间,推开隔壁的门。
  房间很大,比之主卧也不遑多让,用品也精细,足以看出主人家对他的重视。
  也或者说,是对晏止行的恐惧?
  沈念伸手抚过床单,便听身后传来关门声,接着是高跟鞋的声音。
  他转身,见李母正倚在门边,目光带着点复杂的情感,上下扫了他几眼。
  随后问:“你真要和晏止行结婚了?”
  沈念摇了下头,说:“还没定。”
  李母走过来,抓起他左手,仔细看过那枚婚戒,才低声道:“这闹得满城风雨,可不像是没定的事。”
  说着,她努了努嘴,说:“喏,你看这房间,还是李振晖听说这个消息后,连夜让人收拾出来的,就指着你回来‘待嫁’呢。”
  她说着,唇边挑起一抹冷笑。
  早在与李父的交谈中,沈念便猜到了,并不意外地嗯了一声,只道:“还早。”
  李母松了口气,但仍拉着沈念的手,目光在那张精致的脸上逡巡着,过了片刻才叹道:“这些年,我也常常想,你母亲长什么样子。”
  沈念肖母,眉眼都精致,皮肤更是好,不难猜出他母亲也是个美人。
  但这么多年过去,沈念早忘记母亲的样子了。
  更何况,那时候年纪太小,加上后来一路颠沛,时至今日,竟连一张母亲的照片都没能留下。
  他垂下眼,没接话。
  李母盯着他,又没忍住叹了口气,说:“如果我早知道你母亲的事情,肯定不会让她……唉。”
  毕竟是早过去的事情,李母也无意引得沈念再伤心,换了话题:“这不结婚也是好事。”
  “人人都说结婚好,说结后夫妻同心共担风雨……可你看我和李振晖这样子,哪儿有一点好的样子?”
  就连当初发现李振晖还在谈婚论嫁时就出轨,父母也直劝她为了孩子忍一忍。
  这一忍,就忍了十年。
  一直到三年前那个雨夜,瘦削的少年人披着满身的寒意来到她床前,问她想不想报复。
  想吗?
  李母有点出神了,她无意识地盯着沈念指根上的戒指,想起最初与李振晖接触,然后被蛊惑、结婚、生子,直到最后发现他在外面还祸害了一个无辜的女人,甚至将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孩子带来了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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