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入夜,手机上的时间跳到了22:30。万平一家已经洗漱完毕,准备在万承祖吵着闹着要看电视的背景音下入睡。
“你们还不睡啊?”万平从房间里探出半个脑袋问围坐在院内桌子边嗑瓜子的四个人。
“这个点儿,睡不着。”关扬露出一脸难受的表情,“熬夜熬习惯了,非得等到一两点才有点困的意思。”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万平叹了口气,“身体是自己的,等上了年纪你们就知道了,这个熬夜是万万熬不得的。”
“知道啦,晚安老万!”关扬咧开一嘴笑容,朝万平挥了挥手。
“你以为我想熬啊,还不是那个神经病非要约到十一点半。大半夜的不睡觉,不仅变态还有病!”
一转头,关扬立刻变脸,开始咒骂那个威胁贺一川姐妹的神秘人。
“我看过了,他约的那个桥就在这个位置。”
凌岓双指放大了手机上的地图,上面有一条蓝色的曲线穿过,旁边还标着“小六溪”三个字。
“这样,我和姜大夫一组,埋伏在这边。”凌岓指着手机上的图片说,“从软件上的照片看,这桥还有个桥洞。老关你就藏在桥洞这儿,记得打开录音。”
“等到他带着贺希出现了,该套的话套完了,我就想办法制住他。老关你录完音赶紧过来支援我。”
手机从说话的人手里转移到了姜泠手里,它的主人还不忘继续安排:“姜大夫,电源键按五下就能报警,只要你听见动静就马上按,千万别犹豫。”
“第一,我有手机。”姜冰山女士毫不犹豫地把带着上一人余温的手机塞了回去,“第二,我觉得你不如让我来支援你。”
“你什么意思?”关扬怎么听都觉得这句话是在嫌弃他不靠谱。
“身高一米七七,体重八十公斤。鉴于你长期扛着重设备在各地辗转,我对你的体力并不怀疑。但你的灵活性未必有你的体重可靠。今晚不是散步旅游,稳妥起见,我们对调一下方位比较好”
姜泠一口气说完,关扬气结,甚至忘了问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高体重。
一旁的凌岓看着一本正经的姑娘,想笑又不能笑,只好憋着一口气做决定:
“那就这么办吧。姜大夫自己注意安全。贺小姐也是,有问题的话别硬碰硬,先吹哨子。”
半小时后,村子里已经连狗叫声都听不见了。万平家的院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合上,四个身影潜入月色之中,直奔小六溪而去。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语音提示还有二百六十五米到达目的地,走在最后的关扬突然听见身后好像有人在说话。
“哪有声音?”四个人纵列前进,挨得却并不远。打头阵的凌岓放慢脚步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走在队伍最后的人再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了。
“目的地在您左侧,本次导航结束”——
一条弯弯的石桥出现在众人眼前,手机提示音关闭之后,这里只能听得到桥下的流水声和树叶偶尔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还有三分钟就要到纸条上约定的时间了,可石桥上仍旧空无一人。月光倾泻下来,桥的四周除了这四人,也再不见有其他人的影子。
“确定是十一点半嘛?我们没看错吧?”
关扬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安静。即便已经反反复复把纸条看了许多遍,面对空无一人的石桥,他还是有些怀疑。
“不可能,一个人会看错,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看错。”凌岓不紧不慢看了眼时间:又过去了一分钟,“再等等吧,说不定一会儿就到了呢。”
十一点半了。最后两分钟过得飞快,只可惜依旧没有人在这两分钟内出现。
“我们不会是被放鸽子了吧?”关扬问,“除了我们几个像傻子一样站在这儿,哪还有人?”
“别急,人来了。”
因为出门的时候是在晚上,贺一川便没再戴她的口罩和帽子。借着月光看过去,回答完关扬问题的她脸上挂着微笑,语气里再没有任何恐惧感。
顺着这个答案看过去——石桥不远处闪起了忽明忽暗的光亮,影影绰绰;光亮之中,人头攒动,似有千军万马朝此处进发。
“团伙作案啊?”关扬看傻了,呆愣愣地问。
“七月十五鬼门开,百鬼夜行。”姜泠回答他,继而又问贺一川,“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当然不是。”贺一川挑眉,兴味十足地看向姜泠,“看来你早就知道这儿有什么,那为什么还要来?”
“你们说啥呢?”关扬从两个人的对话中咂摸出不对劲儿,试图打断她们的谈话,得到一个明明白白的解释。只可惜,没人理会他的问题。
“我这次来,就是为你来的。”语气平和,听不出什么危机感。
“是吗?”贺一川哂笑,“那你怕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重头戏还在后面,现在后悔可来不及啊。”
“她们疯了吧?”被无视的关扬从兜里摸手机,好不容易摸出来,手一滑,手机掉进了河里。
“老凌,干啥呢你!还不赶紧报警!”
“试过了,打不了。”
早在两位女士对话的时候,凌岓就已经试着拨电话了。手机屏幕上显示信号满格,但那三个数字的报警电话却怎么都拨不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
在灯火里移动的人影离得越来越近了,关扬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不听劝,非要来此。
“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吧。”
第17章 篇二:六溪女·百鬼夜行
关扬是想拉着凌岓转头就跑的。
最近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震惊让他的大脑麻木了许久,到现在才开始慢慢转动:如果灰袍老人说的是真的,那么根据两位女士的谈话来看,应该只有他和凌岓是真正意义上的活人。
然而原路逃跑计划未遂——关扬一转头,看见的不是来时的路,而是另一队不太正常的人马。
相比之下,从来路过来的这一队离他们比从前路过来的那一队还要更近一些。
这位常年东奔西跑的自媒体人被眼下两头围堵的情况气笑了,他甚至冒出拍张照记录下来,回去写一个中元节专题的荒唐想法。
“反正也走不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人家让个道?”
显然,凌岓也看到了后面的这支队伍。尽管看得不真切,他却也知道来人不少。
四个人挪到一边,姜泠叮嘱另外几人别抬头。
锣鼓喧天,唢呐高扬着吹出一曲欢快的调子。
从来时路上走来的人马已经近在眼前了,凌岓才看清这是一支结婚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面是戴着礼帽的新郎倌,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胸前戴着一朵红绸大花,身上的婚服像是民国时的风格。
新郎倌身后,是八个抬着红轿子的轿夫。轿夫再往后,便是一众送亲的队伍了。
可不同于寻常的送亲队伍,轿夫身后的男女老少穿着各异。有穿着旗袍的、有套着短袖汗衫的。更有甚者,裹着一身棉大衣就跟在了队伍后头。
如果硬要找出这些人身上的相同点的话,那想必就是他们脸上的表情了——除了打头的新郎倌,没有一个有笑容,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是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送亲队伍从四人面前经过,快走到尾巴时,同桥那边过来的队伍碰上了。
一样的敲锣打鼓,一样的万头攒动。只是桥那边的队伍吹出的曲调哀怨凄凉,听得人几乎落下泪来。
迎面过来的队伍里,为首的人披了一身白,袖子上别着一块黑布,头上还缠绕一条白布带子。
这人身后也跟着八个青壮年。不同的是,这八人抬的并非喜轿,而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漫天的白色纸钱从头顶洒了下来,队伍后跟着的人一样穿着各异,却都哀哀凄凄地哭泣着。
“关扬——”
送葬的队伍经过身边一段距离时,有人喊出这个名字。
说时迟那时快,姜泠一把按住关扬打算向后转的脑袋:“别回头,别出声!”
“前路多舛,切记七月十五鬼门开时,莫要答应任何喊你的声音。”
灰袍老人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关扬惊出一身冷汗。
送葬的和迎亲的队伍都远去了。那个喊叫名字的声音不甘地重复了好几遍,直至慢慢消失,被喊的人才敢抬起头。
“谢谢。”关扬郑重其事地对姜泠说。
“时间到了。”
不等姜泠答应什么,一旁的贺一川猛然抬起头,表情扭曲又疯狂地重复着,“时间到了!”
“六溪村?”凌岓瞠目结舌地看着周遭的变化。
小六溪还在身边流着,小石桥也仍在视线内。可是,正前方的土路变成了沥青路;原本的树林被房屋所代替——这正是他们借宿的六溪村。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