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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虽然他们听不见我们说话,也看不见我们,但好在我们能碰到这里的东西。”瓷瓶被放在案牍上,刚才拿着它的人则轻轻拉过另一人还渗着血的左手。
  “治病归治病,也用不着对自己这么狠。”沈径霜把瓷瓶里的药粉倒在了面前的伤口上,又小心翼翼地缠上一圈白布,心疼不已,“来了这儿以后,能免得了挨饿,怎么就免不了受伤。”
  “没事。”姜泠宽慰她,“又不是很疼。”
  后屋侧面的偏房是沈家人招呼客人用的,鉴于最近没什么人来拜访,就成了几个后世来客的栖息地。大约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凌岓回来了,进门见剩下三个人都迷迷瞪瞪睡着,便小声知会姜泠,“都按你说的办好了,如果快的话,说不定今天早上就能有好消息。”
  姜泠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刚刚眯了一会儿,就又听见前面隐约传来抽抽嗒嗒的哭泣声,她坐起来,打算去看看情况。
  “你也听到了?”走出偏房,凌岓的声音跟着从后面响起。
  “嗯,听着像沈听玉的声音。他们家人该看的都看了,要是为了沈隽舟,早该哭过了。这个时候哭,应该是为了别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凌岓看着浓浓的夜色,心里还不忘感慨古代没有光污染这件事,“去看看,说不定和她结婚有关系。”
  第32章 篇三:苔岑之契·和亲
  沈听玉住着的院子离后屋不远,院门上写着“菡萏馆”三个字。走进院中,一池子开得正好的荷花正在夜风中曳动,是名副其实的“菡萏馆”。
  方才的哭泣声已经止住了,沈听玉此时正坐在屋子前的台阶上,散发赤脚,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她木呆呆地往面前摆着的火盆里不断送着写满字的纸张,熊熊烈焰燃烧着,火舌转眼间就将纸页卷为灰烬。
  “姐姐。”沈青素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眼中同样湿漉漉的。
  “你怎么来了?”听见妹妹的声音,沈听玉下意识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外头都在传姐姐要成亲了。”沈青素也不管地上凉,自顾自和台阶上的人并排坐在一起,“爹娘到现在还什么都没说呢。”
  “爹,爹和娘有他们的苦衷。”沈听玉轻轻抚过妹妹的头发,算是默认了近日来的传言属实,“素素不必担心,爹娘又不是要把姐姐送到狼窝里去,别哭。”
  “姐夫,是谁?”沈青素不欲拐弯抹角,憋在心里的问题便脱口而出。。
  沈青素不信沈听玉也不知道会嫁到谁家,现在姐姐的回应更是佐证了她的想法。
  “素素,莫问那么多了。”披散着头发的姑娘把手里最后一沓纸扔进火盆,“你只要记得,爹娘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怪只怪你我生不逢时。”
  “除了姐姐,京里还在盛传安阳公主要被送去和亲了。”沈青素一字一句地说,“当今官家有三个皇子两个公主,长公主早已嫁为人妇多年,剩下的安阳公主去岁就得了痨病,怎么还能去和亲?”
  沈听玉神色黯淡,不再言语。
  “爹曾是太子太傅,官家对我沈家向来器重。除了官家,爹娘还有什么苦衷?被送去和亲的人如果不是安阳公主,那会是谁?”
  “素素,不可妄议朝政。”沈听玉时至今日才发现,自己这个小妹平日里看上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实际上心思却玲珑剔透得很。
  “姐姐,你就是那个“安阳公主”是不是?”
  “素素,不可…”
  “我只问是或不是?”
  “是。”沈听玉在眼前人的追问中败下阵来,老老实实承认。
  “怪不得。”沈青素露出一个苦笑,“怪不得爹娘怎么都不肯说姐姐夫家是谁。”
  “官家原先并不肯答应和亲的,只是我朝早已不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了。当下,国库空虚,岁币买和也未必能填饱大开口的狮子。”
  “官家也是万般无奈才应下这门亲事。可谁成想,安阳公主几个月前又受了风寒,痨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就在上个月,安阳公主薨了,和亲的日子近在眼前,官家这才想到了爹爹。”
  “姐姐…”沈青素听完,百感交集,“姐姐非但不怨、不怪,反而还替官家和爹娘说话。”
  “素素,你知道从前先生教书时,姐姐最喜欢哪句诗吗?”沈听玉站起来,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1]
  “爹爹常说女子不必不如男。你我虽不能像韩老将军那样上阵与敌军厮杀,可对国家的拳拳之心总是不会差的。”
  “今夜,提前流过眼泪,一哭这些年来,边疆死伤无数的边民将士;二哭为了这多灾多难的国家;三哭,则是哭自己,哭我此去,有生之年怕是再不能回朝回家了。我亦已将从前那些诗词书画都焚尽了,免得家人见到难免伤心。”
  火盆里的火渐渐熄灭,却还能感觉到一丝余温。沈听玉握住妹妹的手,“隽舟如今受了伤,小济尚且不懂事,家中二老均已过了知天命的年岁——素素,姐姐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也要代姐姐照顾好家里。”
  说罢,沈听玉又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银锁挂在妹妹颈上,“但愿和亲真的能换来一时和平,也但愿国力强盛,不必再受外侮钳制。”
  沈青素握紧姐姐的手,重重点了点头。
  待到姐妹俩说完这一番话,天已蒙蒙亮。沈青素忘了自己最后是拖着怎样的步子回去的,她只记得再回头时,姐姐变得坚定无畏,那个眼神,她记了一生。
  又过了几天,沈隽舟的伤势好了许多,余毒也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太医再来时,一面惊讶于伤者的愈合能力和体质,另一面还不忘多开几贴药促进养伤。
  这几天里,后世来的五个人也大致弄清楚了回去的路数。
  “古书上记载,陷入画囹中的人鲜有能逃出生天的。你的朋友们要想出来,得做到三件事,一是要陪画中人走过一段时间,至于这时间多长,我也不清楚;二是要在画中世界找到和他们来时一模一样的物件,具体是什么,只有你的朋友自己知道;三嘛,就是务必要保证他们在画里的这段时间,那副画不能有任何形式的损毁,否则,他们就会永生永世困在其中。”
  明樾把这番话原模原样转达给了凌岓和姜泠。据她说,电话是洪钟师父接的,他只听了个大概,就料定众人是陷进了画囹之中。画囹是什么对方没多解释,但逃出去的方法倒说得还算明白。
  “我们不会永远都出不去了吧。”曾宇听完,只注意到了那句“鲜有人能逃出生天”。
  “我们自己知道?”沈径霜仔细回忆着在兰家看到的每一个东西,“一模一样的物件指的是什么?”
  “估计是有点年头的东西吧,首先排除那副画。”卫斯诚加入谈话,“我能想到的就是我妈盒子里的那根金钗,最多再加一个香。但问题是我们上哪儿找这些东西?光一个沈家就这么大,不好找啊。”
  “而且,陪画中人走过一段时间又怎么算?我们甚至不知道画里画的是人还是植物。走过一段时间是到什么时候?到画里的人寿终正寝?还是等他们大发慈悲发现我们的时候?”曾宇觉得按照这个思路,回去的可能性属实不算大。
  “画中人说的应该就是沈青素。”凌岓开始挨个回答众人的问题,“斯诚说的没错,我们现在的关键是要找到那根古钗,香的话还得碰运气。”
  “一般只有女子才会用钗,所以基本可以排除沈家的男丁。”沈径霜也试着分析,“既然沈青素是关键,那么那根金钗应该也和她有关系吧。”
  “那块香能通阴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到沈家有人去世的时候,那块香自然而然会出现的。”姜泠道。
  讨论完后,几个人各自面向一边,想着心里的事。
  又过了半个月,沈隽舟已经能下地四处溜达的时候,沈听玉奉旨被接到了宫中——和亲的日子快要到了。
  这天,京城内外锣鼓喧天,城中百姓纷纷站在街上侧目。从宫门开始,仪仗队伍吹吹打打就没停过。
  沈听玉离开京城的当天,官家的恩赏便赐了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道圣旨:沈家上下除了沈大人外,皆不得前往城门口观礼送亲。
  队伍出城的时候,沈夫人正强打着精神清点宫里送来的金银珠宝。最后她揉了揉眉头,倦怠满容地吩咐下人,“留下一担让公子小姐挑,其余的便入库吧。”
  一顶马车驮着的花轿,一列卫队,再加上几十个仆从,这就是和亲队伍的全部人马了。队伍行至城门口,花轿的帘子被轻轻拨开了,里面的人看了又看,最终也没能看清站在城楼上送亲的沈大人是什么表情。
  “我妈估计早已经报警了。”
  凌岓优哉游哉地在沈府小花园里闲逛——三个月过去了,这里的季节已经由夏转冬,最初还焦急不已的五个人现在已经有了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好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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