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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并非逃兵。”沈唯民的语气变得慈爱起来,“南迁并非逃兵,只是为了多留些再生之力。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们去了南边,积蓄个几年,一样可以还我朝一个盛世光景。”
  “那弟弟走,我留下。”沈青素不再和父亲争辩,立刻便做好了决定。
  “我留下!姐姐走!”
  眼看着两人就要吵起来,沈唯民拍板了,“都走,一个都不许留!带着我沈氏满门和你娘的牌位,都给我滚到你们舅父那里去!”
  沈济不服,梗着脖子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父亲一个眼刀瞪了回来,也就只好偃旗息鼓了。
  山雨欲来,不仅沈、孟两家忧心忡忡,整个京城的百姓亦是人心惶惶。当然,被画吸进来的穿越者们也不能例外。
  “我这几天越来越觉得这地儿真要打仗了。”曾宇被外面的气氛所感染,也开始忧愁起来,“金钗啊金钗,你到底在哪儿啊!”
  “没有金钗,这块香就是其他人以后能见我们的工具了。这也挺好的,还能体验一波吓人的感觉。”焦虑过了就是淡定,卫斯诚现在已经淡定得过了头。
  “希望他们会给央拉找个能好好照顾她的人。”沈径霜双手托着脸,鼓起腮帮子,语气说不上豁达,“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说没几个人能从画里出去了。要找的东西找不到,再碰上战乱,那就只能困死在这儿了。”
  “好啦别灰心。”姜泠破天荒安慰人,“好事多磨,说不定金钗就在关键时刻出现呢?越到这个时候我们越不能自暴自弃,别说丧气话啦。”
  “我同意!俗话说得好,‘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一直不发表意见的凌岓突然唱出一句歌词,把其他几人成功逗笑了,颓丧的阴霾便也跟着一扫而光。
  转眼到了岁末,狄国的动作远比京中众人预想得要快——从十二月初开始,边疆就战事不断。连着好几场败仗下来,朝堂上的气氛已是压抑到了顶点。
  战争必然以大量补给开销为代价,这让本就空虚的国库更是雪上加霜,增了几次税后,百姓民不聊生,京城周围的几个县开始涌入难民——民间也早已怨声载道。
  “眼下边疆战事吃紧,狄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仅仅一个月,竟连取我十二座城池!”
  最新的一封塘报递来,高坐龙椅上的君主终于按耐不住要御驾亲征了。年轻的君王钦点韩老将军率麾下骑兵同往,消息传到战场,又勉强鼓舞了些士气。
  然而,没有天赋、上位不久又经验不足这些词语叠加在一起,对于一个君王而言并不算什么好事。御驾亲征的君主刚刚抵达边境不过十日,便传来了失踪的消息。登时,朝野内外大乱,各个地方的势力迭起——还不等狄国逼近,京中已经不攻自破。
  元旦前后,先是太子抱恙,闭门不出;又是御史夏平在下朝回府的途中遇袭身亡;接着,自诩正统的容亲王强行代理国事,大批言官被他下了大狱,就连孟家国舅爷孟伯迁也未能幸免。一时间,朝中众人皆自顾不暇,生怕哪天这场祸事就会牵连到自己。
  就在孟伯迁下狱当日,孟家计划南迁时,沈隽舟战死的消息和一道“代为传达”的旨意一同传来,孟家因此未能顺利迁行,连带着沈家也一同遭了祸。
  第35章 篇三:苔岑之契·南下
  旨意上写了什么不得而知,沈青素和沈济只知道,那道圣旨传下来的第二天,父亲便被容亲王召见。回来时,沈唯民面色惨白,连呼三声“贼人窃国”后,便悬颈而亡。
  一根横梁,三尺白绫。在这乱世中还能变卖家产为周边各县的难民发赈济粮、搭棚藏身的沈大人就这么过世了。
  又过了三日,太子暴毙,孟皇后因悲伤过度触柱而亡。皇宫里的两个人尸骨未寒,当天下午,孟皇后母家便因通敌叛国之罪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孟伯迁的夫人林氏早有预感,因而提前将年仅五岁的幼子孟稚托付给了沈青素姐弟。
  太子一死,容亲王便名正言顺地继了位。他下旨将孟伯迁和孟家被抄斩的众人挂在城门上,不准任何人求情,亦不准任何人为其收尸,以此昭示百官百姓不得通敌。
  城门口委派了重兵把守,沈青素姐弟只好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孟稚远远地看一眼故去的亲人。孟稚尚且年幼,还不能明白家中此番变故意味着什么,只是当他看到闭着眼的父亲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得他身边的人忙忙带他离开。
  孟家上上下下加上丫鬟仆人有几十多口人,一夜之间全都没了。沈家姐弟找不齐人名,就在凌晨宵禁时偷偷翻进孟府给逝者烧些纸钱过去。久而久之,孟府闹鬼的消息传出来,孟家便彻底成了一座荒宅。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明樾一直都没有再出现。穿越来的一行人也莫名其妙丧失了触碰物件的能力。
  换言之,最后这几个月中,姜泠等人只能作为旁观者,眼睁睁看着惨剧发生,就连给何照渠通风报信的机会都没有——在皇帝失踪消息传来的当天,何记布庄就毫无预兆地倒闭了,里面的人也都不知所踪。
  亲人皆已不在,沈家姐弟也没了当初那份和父亲一起死守京城的心思。又或者说,死守京城的前提是狄国打过来,可现今,自己人搅局,也就没什么守城的必要了。再加上林氏托孤,姐弟二人当即便决定南下,带着孟家唯一的血脉避祸。
  “来日方长,我沈济迟早会杀回来要了这个乱臣贼子的狗命!”沈家宗祠里摆着沈、孟两家的牌位,因为不好携带,只能原样留在这里。沈唯民和孟嫣仅剩的一双儿女在祠堂中长跪不起,直到把头磕得乌青才算作罢。
  跟着两人南下之时,凌岓终于看见了那支和明樾手中一模一样的鎏金錾花钿头钗。金钗从沈青素的妆奁中取出来,被放进了包袱中。包袱被她贴身带着,没有留给旁人任何触摸的机会。
  “要知道这玩意儿就藏在她的首饰盒里,我们早就应该拿到了!”曾宇懊悔不已,“现在好了,我们都碰不到这东西了,彻底完了个蛋。”
  “见机行事,见机行事嘛。”卫斯诚盯了包袱好久,还是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沈家兄妹带着一个年幼的孟稚,揣着典当变卖家中剩余的首饰财帛换来的银两,由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这才终于到了江南。
  孟伯迁说的没错,江南到现在仍是一副太平景象。没有战乱、没有朝堂纷争,只有走街串巷的小贩和婉转细腻的水乡小调。
  “照这个花法,再多银子也是坐吃山空。我们得尽快找份工干,顺便借着这机会打听打听舅舅说的那家人。”
  自踏上南下的路途以来,沈青素就扛起了管家和照顾弟弟们的担子。遣散家丁、渡船雇车都需要钱。一路来,尽管她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却也尽可能地满足两个弟弟的要求。以至于到了水乡时,三个人已经不剩太多银两了。
  原本世家大族的小姐落到如此境地,叫人看了难免唏嘘不已。
  “姐姐,我想吃那个——”孟稚看见了街边捏成动物模样的糖人,心里喜欢得紧。
  “稚弟,咱们先去客栈安顿下来再来买这糖人好不好?”尽管沈济也没多大,可有了比他更小的人,他就自然学会替姐姐打算了。
  “小济,你带阿稚先住下。姐姐出去看看,看能不能寻到好些的差事。总住客栈终归不是什么好办法,还得自己有份稳定的差事才能站得住脚跟。”
  沈青素犹豫了一下,又往沈济手里塞了些碎银子,“今日你们再买些自己爱吃的,不然等今日过了,我们或许就要有些苦日子了。”
  “姐!”沈济叫住她,“我同你一道去吧,我是男子,男子找工也跟方便些。”
  “小济,你还太小了。”沈青素摸了摸弟弟的头,“你只需要帮姐姐照看好阿稚便足够了。阿稚是舅舅家里唯一的孩子了,我们一定不能让他出分毫差错。”
  沈济想了想,答应了姐姐。
  水乡景美,能找到的差事也多。大半天过去,沈青素便能在教师、女账房和酒楼帮厨这几份差事中做决定。
  一位当地的员外郎想给自己家的女儿们找几个靠谱的礼仪先生,听闻沈青素是京中官宦人家的女儿,便想要请她作指导。沈青素从小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父母怕她郁郁不快,便三不五时地聘些诗书礼仪方面的老师来教她,这份差事对她而言可以说是得心应手。问题在于员外家离他们住的客栈太远,周围可供租赁的房屋又太贵,权衡之下,沈青素还是决定姑且放弃这份工作。
  酒楼帮厨的好处在于离客栈近,老板人也是个好说话的。可给的工钱太少,还不足以支付沈家姐弟和孟稚的住宿费用。沈青素便也只好把这份工作搁置一边。
  剩下一个账房的职位倒是甚得她意——工作的地点在一个茶水铺子里,铺子老板也是个女人。除了工钱给的高之外,铺子老板还愿意从自家房子里腾出一间给沈青素三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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